了四次百里斩将比赛,每次都是你拿第一。那时候的你在军中有个大宋第一炮手的称号。
“后来你伤了手,吏部将你调到府州做通判,到如今也快有四年了。”
闻赵昕此话者无不动容,哪怕是临时背的唐彬履历,但能仅凭想到临时背这一点,这军心就合该太子殿下得。
赵昕还在继续:“唐彬,你能不能告诉孤,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并非膏梁纨袴,幼时亦见过世间疾苦。如何能串连恶佞,上下其手,豪夺孤儿寡母田产,致使母子两人饥寒交迫,只得沿街乞讨为生?
“当初是孤向官家奏请,让以武入仕的你们同样可以跨马游街,东华门唱名,你也应当知晓读书能够改变人之际遇,怎么还罔顾我令,勾结综学夫子**,操纵考试成绩,编造名目克扣试点农庄入学名额,然后高价转售?”
“你身为通判,当起协理州务,监察州政之责,却为一二浮财勒索边羌,使州境不宁,反倒要折知州为你收拾烂摊子。”
唐彬此时泪水已经淌成了河,不住用头哐哐凿地,额上很快鲜血淋漓一片:“殿下,殿下,是臣鬼迷心窍,有负殿下教导,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臣认罪,臣伏法。求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可既然攻击开始,那在不摧毁敌人核心,使其彻底丧失战斗力之前就不能停。
所以赵昕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你给孤上的问安箚子,孤都看过了,也记得清楚。
“你说手虽伤,但体魄仍健,任通判一职但依旧心向沙场,日日勤练不辍,希望有一天能为孤前驱。
“孤相信你的忠心,但这份忠心,孤不想要。
“汝之忠,令孤声名丧失,使孤政令止息,还几要酿出边乱。所以你的忠,孤认为只是大忠之贼的小忠,不值一用。”
赵昕一指章楶:“质夫,从军校出来的人里,属你书读得最好。告诉孤,校中军规第一条是什么?”
章楶应声出列,沉声道:“民为基,害民者皆贼,当杀。”
赵昕用眼神示意章楶入列,顺势扫向武将群体:“孤知道,你们很多人为唐彬抱屈。认为他是有功之臣,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下了错。
“你们认为唐彬在这个廉吏十一,贪吏十九的污浊世道里贪得并不多。他有一身的好本事,不妨留下性命继续为国效力。
“可孤更知道,你们心里在敲什么算盘!你们想用唐彬顶在前头,方便做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在孤没看见的地方,继续做那生啖大忠的小忠之辈,毁坏国家根基!”
“孤若是真为了你们这些小忠而舍大忠,焉知将来不会有被你们这些小忠所害的百姓,夺了孤的性命?
“孤教你们抵御外敌,护佑生民。结果呢,外敌没攻进来,你们其中有些人倒是为了满足私欲,使劲祸害百姓。
“孤很想问你们一句,孤到底该先防着外敌,还是防着你们?
“也不知孤这颗项上人头,辽贼与夏贼开出了多少花红?你们中又有多少人会怦然心动,然后铤而走险?”
这两句话说得很重,于是武将们在一瞬间哗啦啦地矮了下去,口中连称不敢。
赵昕看他们两眼,重新转向唐彬:“唐彬,说句实话,自闻汝事后,我数夜辗转难眠。一直在想你一个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立下赫赫战功的好男儿,怎么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样?
“你衣食无忧,功成名就,娇妻美妾在侧,双亲娇子相陪,怎么还犯下这累累罪行。
“皇城司去你宅中搜查,发现你不仅对收的钱做了账本,居然还一分没花。你说你这是图什么?钱放在家里能生崽不成?”
唐彬面现赧色,嗫嚅道:“殿下,臣只是穷怕了。放点钱在家中,偶尔看着觉得心里踏实。”
但赵昕没有接话,自顾自说道:“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是我的疏失。我养汝等体魄,厚尔等衣食,却唯独对心志培养浅尝辄止。
“似你这等人读书,前人的微言大义和良苦用心必然是全不入心的。你们只是为了读书而读书,做事功利急躁,满脑子只有升官发财四字。”
不过赵昕虽然嘴上骂得凶,但心里清楚知道这其实与社会大环境脱不开关系。
劝学诗里怎么写的来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房不用架高梁,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出门莫恨无随人,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此诗是他这一世的亲爷爷赵恒写出来的,虽说有为了通俗易懂,便于流通,特意选择浅显词句,表层意向,但也能反应出时下普通老百姓对读书有成后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如今的主流价值观就是追求碗里有饭,住大宅子骑好马,身边有漂亮女子,出门有随从。
加上隋唐两代,上百年读书的好处宣传下来,成功形成思想钢印。
直到赵昕曾经见过的千年之后,读书依旧被视为最稳定的上升路径。
所以当此世的这些读书人真的读书有成,能够着绿穿红后,被大环境同化真的不要太容易,坚守底线的反而容易被视为异类。
而赵昕就是这此世最大的异类。
因为他真的见过那绝对会被时人视为疯子的,领先足足一步的社会结构。
在他遥远,但愈发清晰的记忆中,民本思想被落实,熟了上千年的麦子终于等到了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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