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深夜,我在渔村的民宿被尖锐的螺号声惊醒。那声音像是从深海最底层传来,带着潮湿的腥味和铁锈般的血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我拉开窗帘,月光下的海面泛着诡异的青白色,远处的礁石群间,隐约有个黑影在吹奏巨大的海螺。
"别听那声音!"民宿老板突然撞开房门,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冷汗,"那是鬼吹螺,听到的人活不过三天!"老板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我这才注意到他虎口处有道新鲜的齿痕,形状竟与海螺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个名叫诡螺村的地方,本是个靠海为生的宁静渔村。但从上个月开始,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响起摄人心魄的螺号声。已有七人在听到螺声后离奇死亡,死状都是双目圆睁,七窍流血,嘴里还紧紧咬着破碎的海螺壳。
第二天,我在村口遇到个拄着拐杖的老妪。她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后生仔,想活命就去灯塔找守灯人。他知道怎么破解鬼吹螺的诅咒。"老妪的拐杖敲击地面时,我注意到杖头雕刻着扭曲的人面,每个面孔都张着螺旋状的嘴巴。
通往灯塔的路被海雾笼罩,咸腥的海风里夹杂着腐烂的气息。当我终于抵达灯塔时,守灯人正背对着我擦拭一盏古老的油灯。那油灯的灯芯呈螺旋状,火苗幽蓝如鬼火。"你听到螺声了?"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生锈的铁门,"七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海难。渔民们为了求救,吹响了祖传的镇魂螺。可他们不知道,那螺里封印着海底的恶鬼。"
守灯人转过身,我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右半边脸完全被海螺的硬壳覆盖,壳上还在不断渗出黑色的黏液。"当年我父亲也是听到螺声的人之一。"他缓缓掀开衬衫,胸口布满螺旋状的伤疤,"为了活下去,他用渔网缠住自己的身体,把自己钉在灯塔的铁架上,硬生生熬过了三天三夜。"
当晚,螺号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尖锐,像是有无数人在海底同时发出惨叫。我按照守灯人的指示,用渔网将自己绑在床上,嘴里塞着浸过黑狗血的布条。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影子的嘴巴正不受控制地做出吹奏海螺的动作。
更可怕的是,海螺声中夹杂着清晰的低语。那些声音像是从我的骨头里钻出来的,诉说着古老的怨念和诅咒。"交出灵魂......加入我们......"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无数人影从海里浮现,他们的身体与海螺融为一体,正朝着灯塔游来。
第三天清晨,我在渔网中醒来,身上布满被勒出的血痕。守灯人倒在油灯旁,他脸上的海螺壳已经裂开,露出底下腐烂的肌肉。油灯的火苗熄灭了,灯芯里卡着半枚破碎的海螺。我捡起海螺,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月圆之夜,将螺沉入祭海台,方可平息怨气。"
祭海台位于渔村最东边的悬崖上,布满青苔的石阶直通海底。当我抱着海螺走到崖边时,整个海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巨大的海螺从水中升起,每个海螺里都钻出一张人脸。他们同时吹响螺号,声波震得我耳膜生疼,鼻腔涌出温热的鲜血。
"不能......给他们......"奄奄一息的守灯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推向祭海台,自己却被卷入海螺群中。我咬着牙将海螺扔进海里,刹那间,海面裂开巨大的漩涡,所有的海螺和人影都被吸入其中。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时,悬崖下传来熟悉的螺号声。我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中的海螺碎片正在发光,碎片里映出一张扭曲的脸——那是民宿老板的脸,他的嘴巴已经变成了螺旋状的孔洞。
"你以为能逃掉吗?"老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的脚下突然松动,整个人坠入悬崖。在落入海水的瞬间,无数海螺缠住我的身体,尖锐的壳刺进皮肉。我终于明白,所谓的破解诅咒,不过是让新的人成为下一个祭品。
当冰冷的海水灌入肺部时,我听见了更凄厉的螺号声。这次的声音里,混入了我自己的惨叫。从此,每当月圆之夜,诡螺村的海面上都会响起三重螺号声,一重比一重凄厉,仿佛在诉说着永远无法终结的诅咒。而那些听到螺声的人,最终都会成为海螺里新的亡魂,永远被困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