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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吧。”

  “是。”

  青雀听话地举起筷子,没有细问楚王这些话里的深意,甚至没有细想。

  她知道,这些话,并非对她而说。

  这个夜晚的楚王比前两个夜晚还更沉默。他几次举起酒杯又放下,最终没有饮下一口。一整个晚上,直到睡前,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青雀与他相隔半间屋子坐着,轻声让碧蕊把烛火点到极亮,安静地看书。

  到了二更,严嬷嬷来提醒就寝。青雀仍是与楚王分开沐浴。

  只是这一回,她沐浴出来,并没有被楚王抱在怀里。

  他们安静地上床,安静地阖眼,安静地,沉入睡眠。

  入睡的前一瞬,青雀放松思绪,想到的是:

  楚王竟然没有走。

  她还以为,想到姜侧妃,楚王或许会离开这里,独自缅怀。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他在这里,没有亲密也在这里,会让她再次感觉到,自己的确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只用来承载欲念、寄托

  哀思、生育子女的工具。

  她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哪怕,只有片刻是这样活着-

  十七的明月依旧近乎完美的圆。永兴侯府西路,占去前后整整三进的永庆堂里,老夫人宋氏正与亲孙女霍玥过一个团圆的夜。

  孙女出嫁了五年,因嫁回的是自己娘家,两府之间又近,婚后往来方便,霍玥回家小住一两日乃至几日都是常事。只有去年康国公府犯了事,仇夫人清修,霍玥掌家后,家事繁杂,才在娘家住得少了些。

  这还是今年来,霍玥头一回陪着祖母住。

  宋老夫人嘴上抱怨了几句,“你家大事还不算完,你该赶着回去才是,又在我这磨蹭。”实则欢欢喜喜地叫丫鬟铺床移枕,“新做的枕头,绣的这大红牡丹,我怎么用?正好便宜了你!”

  丫鬟们往来服侍,还有说笑凑趣的:“这是新年里老夫人特地给三娘子做的!连花样都是老夫人挑了半日才定,说娘子最喜欢牡丹。老夫人不好意思说,我们告诉娘子!”

  霍玥围着祖母撒娇,一面看着一个穿绿绸夹衣、月白裙子的丫鬟:

  她梳着双丫髻,头发在灯下乌油发亮,一样的发式,发髻却明显比旁人的粗上一圈,简单戴着几朵绢花、一根银簪。大大的丹凤眼,雪白的皮肤,嘴唇红润,眉头微微皱着,五官和她姐姐有五六分相似,只还带着些许稚气。纵然穿着打扮是这屋子所有丫鬟里最简素的,简直快不像贴身服侍侯府老夫人的大丫鬟,可她就是比旁人更出挑、更惹眼。

  这就是青雀的亲妹妹。

  “逾白,”宋老夫人唤她,“把那梨花香球拿来,你就去吧。”

  她笑道:“你姐姐不知哪一世修来的福分,飞到楚王府去了。这样的喜事,我给你多多地放几日假,连你母亲也先不用上差了,你们母女回家,一起高兴高兴。”

  “是,多谢老夫人恩典。”

  江逾白拿来香球,干脆利落地磕了个头,起身去了。

  霍玥一直看着她走出去。

  “怎么,”宋老夫人擦了手,携孙女坐在床边,看丫鬟蹲身,抬脚给她脱鞋袜,笑问,“青雀去之前,又和你求了什么恩典?还是要放她妹妹?”

  “还是那些话罢了。”霍玥模糊地说。

  卧房里既有祖母的丫鬟,也有她的丫鬟,不便细说。

  等泡了脚躺下,卧房里熄了灯,只留两个守夜的丫鬟,都是祖母的人,她才依在祖母肩头开了口:“她想让我求一求祖母,把她的母亲和妹妹都放出去。”

  “这倒是小事。”宋老夫人道,“我一句话的事。她既求了,事也办得好,两个人,放了也就放了。”

  孙女没应,她便笑问:“你有别的话说?”

  “我在想呢……”霍玥叹气,“我总觉得,青雀怨上我了。”

  “这是怎么说?”宋老夫人忙问,“她还有什么不满意?难道是一朝飞上枝头,就忘了本了?”

  “我也不知道。”霍玥叹说,“前日上午,楚王留了好些人接她走。她回去收拾东西,把我赏的所有,却一件不带。又好像故意在人前说我应了她什么,生怕我不做似的。”

  “她这样,我难免疑虑。”她又叹,“何况我这两日想着,先王妃去了一整年,如今楚王好了,陛下定会给他再选新妃。”

  她更凑近祖母,低声问:“四妹妹的亲事,家里是不是还没定好?”

  祖孙连心。

  霍玥一句话,宋老夫人瞬时就想通了这里的关窍。

  楚王和太子是陛下最喜欢的两个儿子,楚王又年幼有功,还有云贵妃在,表面的荣宠似乎比太子还盛。太子到了婚龄,娶的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他亲舅舅家的表妹。陛下还想多给太后娘娘的娘家荣宠,所以,给楚王选了康国公府的女儿做王妃。

  可谁叫先王妃和仇夫人糊涂了,竟真敢杀害皇孙、侧妃,还没做干净。楚王生气杀人,陛下自然要给亲儿子撑腰,却也不会真个不管太后娘娘的家人了——没见楚王才从康国公府带了人走,当天陛下就传口谕,准仇夫人可以不必再在佛堂禁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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