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从前那般,隔绝了跨越不去的沟壑。
言霁裹着狐裘,站在那扇门前,视线越过重重雾障,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年郎跪在地上叩门,手掌拍得满是鲜血,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母妃”。
那日大雨,雨水冲洗掉满地浊污,连同地上惊心的血,也被冲散得漫无边际。
那是五年前。
他想起了,被北洋来的大师催眠遗忘掉的事。
就像如今也一样,他会将木槿带给他的信当真,逐而迷惑自己的大脑去忘却真相。明明有很多个办法可以进入冷宫,木槿都可以做到的事,但他因惧怕触及真相,不断告诫自己这堵宫墙有多高,外面的侍卫有多凶恶,让自己不去踏足。
在五年前,母妃其实就已经死了,每一个封锁冷宫的人,父皇也好,顾弄潮也罢,都是在保护他,让他能够无畏坚韧、心怀希望地长大。
老太监解开锁链的扣环,躬身低头,将他迎了进去。
踏入的那一刻,言霁的身影渐小,拔高的身量缩减了回去,身上的狐裘褪为一件破烂脏污的粗布短打,脚蹬着缝补麻线的布鞋,轻快地往里跑。
荒芜萧瑟的荒草往后跃去,天色泛黄苍夷,但都因少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鲜活,哪怕茅椽蓬牖,墙垣颓圮,也开始变得生机盎然。
“母妃!”言霁扑进坐在窗边缝补的女人怀里。
天盛六十八年,镇国王遗孤平反,继父王爵,其后联合诸臣揭发柔然之阴谋,庄贵妃毒害皇嗣一事昭然若揭,文武百官于朝前长跪不起,三日后,崇玄宗下旨,将柔然公主送入冷宫。
其后将十一皇子过继给一无所出的皇后抚养,但在守卫松懈时,皇子逃出,自贬为庶人,随生母一头扎进了那座凄凉萧瑟的宫殿内。
言霁履行了之前他对母妃许下的承诺。
一夜间从养尊处优的小皇子,变成冷宫里人人欺凌的小杂役,他脸上始终扬着笑,最开心的事就是给外面的人干完活,得了些热食,抱着回去送给母妃。
“今日是浣衣局的姐姐给的烧饼,特别好吃,母妃的尝尝。”撕了块喂到女人口中,那双璀璨绚烂的眸子没有被当下的处境磨灭分毫,在萧瑟凄冷的冷宫中,恍然是一盏散发炽热温度的灯。
姒遥握住那只泡得通红的小手,眼眶有泪逐渐凝聚,隔着泪光,她望着言霁,犹如望着一个罪孽。
每看一眼,她便忏悔更深。
如果世界上有命运的指针,那么此时它又该指向何处
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抬起来,无措地给姒遥擦泪,小皇子不明白:“母妃,为何每次你看着我,都那么难过。”
就好像,他是母妃痛苦的根源。
残阳余晖下,姒遥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眸底一如既往似深海般温柔沉宁,她将言霁抱在怀里,轻声道:“母妃不饿,霁儿吃吧。”
言霁吃了口烧饼,却觉得喉头哽得慌,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母妃这么难过,是不是不应该给宫人们干活?
可是不干活,就没有吃的,会饿死的。
夜里,油碗里一根灯芯正燃着,言霁偷偷爬起来,在外面挖了一桶土回来,借着微末的灯光仔细捏着泥。
他捏得很是认真,捏一会儿便停下来想一想,又带着笑继续捏,一个人形自他手中逐渐成形,等到天快亮时,急忙收拾好一地污垢,将捏了一半的泥人藏在床脚后面,洗干净手爬回床上,趁天还未亮急急睡会儿。
连着几日下来,那个泥人终于成了型,但横看竖看却一点也不像,噘着嘴放弃手上的,又重新开始捏。
等终于大功告成后,言霁捧着盘腿而坐的佛陀泥塑送给自己母妃,他满怀欣喜地仰头望着母妃紧绷的下颌,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好似在说:快夸我吧。
那只手朝佛陀泥塑伸过来,在言霁骤然瞪大的眼睛里,佛陀泥塑被母妃挥手打碎了,观音像四分五裂得摔在地上,重新变回了一滩烂泥。
言霁手足无措地看着那团泥,他不明白的事中又多了一项,明明母妃尚佛,为何会打碎佛陀像呢。
“世上根本没有神明!”姒遥披头散发地撑着桌子站起,声嘶力竭地挥落桌面上的绣品,拿起手边任何能够得到的东西不断砸地上那摊泥。
在巨响中,听到她似疯似狂道:“我苦苦哀求神明,日夜跪在祂面前诵经,可神回报我何物,是神薄我,是神薄我!”
“为何要是你,为何偏偏是你,霁儿,你此生又该怎么办。”姒遥跌跌撞撞走向被吓得缩在角落里的言霁,紧紧抱着他,热泪滚落苍白的脸颊,润湿言霁肩头的衣料。
他听到自己的母妃道:“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心软生下你。”
言霁迷惘地眨了眨眼,颤抖着问:“母妃,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姒遥闭着眼绝望地哭泣。
第47章
姒遥很爱言霁, 从不舍得他吃一点苦,这样失控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 姒遥都是温柔安静的, 静静坐在窗口光线最好的地方绣着针线活,这是冷宫里, 唯一来钱快且不必太过劳累的活计。
那双纤若柔荑的手刺满了针孔,原来金钗步摇的贵妃娘娘,困于冷宫素面朝天, 如墨黑发以一粗布包裹着,一身洗得素白的青衣, 依然仙姿玉色, 白璧无瑕。
送来冷宫的饭菜有时候是馊的,冷宫里看管弃妃的嬷嬷面堆横肉, 目光不善,很不好惹。但言霁会卖乖,被辱骂也不还嘴, 反而笑呵呵地讨喜, 所以大多数时候, 他们的生活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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