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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就是小孩一时贪嘴,年轻不知数,赵负雪缓过当时那阵怒极之后,反倒有些懒懒的,觉得自己和这一个挣扎不出波浪的凡人费神属实不值得——即便封澄实在喜欢,他又能活几年?

  把那神气的小将军逼得慌了神,才是不值得。

  他想起封澄那番焦急模样,神色稍霁。

  于是赵负雪懒懒道:“把他关下去养伤。”

  赵负雪这几日也自觉想明白了。

  师尊,是管不了她内宅事的。

  封澄已经羽翼渐丰,像是刚亮刃的利剑一样,早晚会灼目到不可逼视的程度,到那时天底下的

  野男人像杀不尽的野狗一样前仆后继。

  处死了一个沈怀玉,还会有一个沈抱玉,沈拥玉。

  若能制住她乱招摇的色心,将人好端端地留在他的羽翼之下,关起门来杀了,并非宜行之措。

  死,也要死得其所才行。

  待封澄再次回到长煌——赵负雪垂着眼睛,极冷的笑意一划而过。

  他会让她知晓的,没有任何人能站在她的身边。

  在反咒解开之前,他不死不休。

  “长煌有信送来没有?”并不在乎身后沈怀玉的咒骂咆哮,他转过身去,侍从忙跟在他身后,恭敬从容道:“这倒没有,姜少主倒是时时来询问尊者身体安泰。”

  侍从说出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抬头,一抬头,便见眼前这个俊极的冷脸美人嘴角翘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这一笑,并非是方才那副令人大气不敢出的皮笑肉不笑,而是真正的,心情很好一般的笑意。

  侍从看得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赵负雪方才说——

  “说我缠绵病榻,就差被气死了。”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赵负雪嘴里听到“就差被气死”这几个字。真令他恼火的,不是被扬了便是被整了,这话说得不像是怒斥,反倒像是埋怨。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轮椅走远,一时间,眼角与嘴角同时抽搐。

  此时此刻,他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尊者这是在很隐晦地示弱。

  虽说闹得很隐晦,但他也是侍奉多年了,多多少少,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练了出来。

  和谁示弱?他需要和谁示弱?是谁叫他宁愿示弱?是谁吃软不吃硬,犟得非得他示弱?

  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姜少主么?

  荒谬。

  ——侍从只是想了想,便觉得小命即将不保,连忙止住脑中乱飞的思绪,滚出去回禀了。

  ***

  在军中半月有余,封澄第一次收到了京中姜徵的信件,她坐在牛油灯前,就着昏暗灯光,琢磨着姜徵一手端正的簪花小楷,横看竖看,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嚼着拉舍尔部给她送来的干牛肉,皱着眉,起身掀帐出去。

  长煌的月色比其余地方都要明朗些,对着月色一看,她才琢磨明白姜徵所言,心头不免有些好笑。

  姜徵写:“比从前好了太多,已经有心玩笑。”

  思及此处,封澄心中安定了许多。

  师徒二人朝夕相处的情分,在赵负雪心中比她料想的要重许多,即便如此冒犯忤逆,他盛怒过后,却不再另行他举。

  没有逐出师门,没有嫌恶痛斥,没有划清界限,什么也没有。

  封澄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心中苦中作乐:“总之没下次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叠起,正要放进胸口,一抬头,却见另一军帐处钻出来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二人一对视,皆看到了对面手中的信纸。

  月色皎洁,照着两个面面相觑的人。

  似乎有狼吼划过,她尴尬笑笑:“油灯昏暗。”

  对面汉子也涨得脸红,他身子有封澄三个粗,捏起那张信纸来好似猛男捏着绣花针,他扭捏道:“油灯昏暗。”

  一片沉默。

  封澄不尴不尬地闲谈几句,便寻了个借口,打算溜回帐中,正待开口,那汉子突然道:“将军也是今夜到的家书?”

  天色乌黑时,送信的枭鸟跌跌撞撞地来了一趟,白天训练辛苦,众将士早已歇息,即便是有急不可耐者,也大都在帐众借着油灯看了信。姜徵平素话少得唬人,谁料写信却密密麻麻絮絮叨叨婆婆妈妈还不舍得多放两张信纸,闹得她险些瞎了眼,想来对面的男人也是一样了。

  她看着男人的信,道:“你娘子也是字小?”

  汉子挠挠头,笑道:“哪能呢,我娘子不识字。”

  这话倒是令封澄有些奇怪了,她道:“既不识字,怎么给你寄了一封信来?”

  还要他在帐外看。

  汉子嗫嚅片刻,脸色涨红,纠结许久,把捏在掌心的信纸给封澄看。

  她好奇地歪了歪头——上面不是字,而是一幅画。

  画着一条长长的,看起来像是腰带或是护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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