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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张霖的肚子,老蟒的泪



  “大哥!” 张相带着亲兵匆匆赶来,此时的张霖,眉毛上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个在寒风中守了三夜更的老梆子,沧桑而又疲惫。他缓缓搓了搓冻僵的脸,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羊肉油渍浸染得发亮的牙齿,那笑容之中,既有无奈,又有一丝不甘。“传我将令,即日起,募兵三千。山头的各路好汉们 ——” 他手按在刀柄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愿意入伙的,好酒好肉招待;若是不愿入伙 ——” 他突然望向远处被火光照得通红的半边天,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便拿他们的人头,给咱新军祭刀!”

  夜风呼啸着掠过这片破败的废墟,檐角的风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这声音,在张霖听来,却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他望着元湛消失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那漫天飞舞的纸人,可不就像是地府精心撒下的一张无形大网,而他自己,不过是一只被困在网中的可怜雀儿。纵使心中怀有冲天的壮志,可眼下,也只能先奋力啄开这层裹着蜜糖,实则暗藏危机的纸,在这荆棘丛中,艰难地寻得一丝生机。山脚下,新兵们整齐的脚步声碾碎了冻雪,发出沉闷的声响,与远处火熊那低沉的吼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漫长而又寒冷的夜里,编织成一张无形却又让人无法挣脱的罗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难以逃脱。

  还有那逃出去又陷入危难的若金坛众仙儿……

  蟒三太在腐叶堆积的林间艰难地爬行,身后拖拽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原本水桶般粗壮的蟒身,如今已萎缩成仅有尺把长的小蛇模样,在七寸要害之处,凝着一块色泽紫黑的淤血,那是上杉死亡符文狠狠烙下的印记,宛如一道催命符咒。往昔威风凛凛,鳞片间甚至能藏刀的雄躯,如今却薄得近乎透明,连吐出的蛇信子都泛着令人心悸的青白色。它每向前挪动三寸,便不得不猛地甩头撞击身旁的树干,借由粗糙树皮剐蹭神经,来强撑着保持清醒,只因那钻心的剧痛,是它此刻唯一能抗衡死亡元素、避免被拖入阴曹地府的依仗。

  “奶奶的,伊万那可恶的老毛子,竟妄图拿我当作诱饵,去钓胡青青上钩?” 蟒三太满心愤懑,蛇尾用力一甩,将一块冻得硬邦邦的松果拍得粉碎。溅起的树脂与它身上渗出的血珠相互交融,在枯黄的落叶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痕迹。“真当咱东北老仙儿都是没脑子的蠢货?若是胡奶奶因我被牵扯进这因果漩涡,那香火坛里积攒了三百年的仙家气韵,怕要折损泰半!” 它缓缓游到一棵合抱粗的老松旁,将身子盘成一圈,蛇信子轻轻扫过树皮上黑风堂留下的暗记 —— 三道交叉的爪痕间,嵌着些许松脂,只是岁月与风雪无情,早已将其侵蚀得模糊不清。它并非不想投奔胡青青寻求庇护,实在是那亡灵法师施加的诅咒犹如附骨之疽,无论它行至何处,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尸气味,它满心担忧,生怕因此连累了躲在兴安岭深处的胡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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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若要寻得一线生机,唯有前往元湛的地盘。

  要是真要把香火坛给谁,还是给他这位老兄弟比较好!

  那香火坛供奉的乃是东北老仙儿的香火,对于罗斯人的血脉提纯、东桑人改良的亡灵而言,和关东山的妖物来说,坛中积攒的人气珍贵得远超千年灵草。这股人气不仅能够洗炼妖脉,若是机缘足够,厉害些的妖物甚至能借此人气褪去鳞片,化形成人。也正因如此,伊万那老毛子才会像发了疯一般,穷追不舍;而黑风堂的老猞猁,也如同蹲在枯井里的狐狸,明明闻到了诱人的肉香,却因惧怕危险,始终不敢贸然露头。

  回想起那时,若金坛的房顶瓦片被激烈的争斗震得粉碎。要不是蟒三太阴差阳错看了一个模糊身影,谁能料到,黑风堂主那老猞猁竟悄然藏在三里外的鹰巢之中。

  它毛茸茸的爪子在雪地上轻轻踩出浅浅的坑洼,一对琥珀色的竖瞳,犹如两盏幽森的鬼火,紧紧盯着胡青青抱着香火坛离去的背影,就那样足足徘徊了小半个时辰。直至元湛的纸人在树梢轻轻抖落一片符纸,惊起一群寒鸦,那老东西才心有不甘地甩着尾巴,遁入黑暗之中。它离去时,在雪地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足见其对香火坛落入胡家之手的极度不甘心。

  “老兄弟,咱来接你了。”

  一道低沉的男中音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恰似一道惊雷在蟒三太耳边炸响。它吓得鳞片瞬间倒竖,急忙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对襟夹袄的纸人,稳稳地立在枝头。纸人手中托着一个漆盘,盘中卧着一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鹿肉,肉片上插着一片符纸,正是元湛惯用的 “引魂香”。蟒三太的蛇信子刚一触碰到肉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心脉处冻得它灵魂发颤的冰碴,竟瞬间化去了三分。与此同时,远处的林子里传来火熊踩碎冻土的沉闷声响,夹杂着几句带着浓郁关东风味的笑骂:“爷们儿,你可别给咱们爷们装死,咱还要一起去黄皮子坟喝酒呢。”

  蟒三太听着这话,蛇头重重地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混着血沫的笑声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宿鸟。它心里清楚,元湛这是拿香火坛当作诱饵,意在钓出躲在暗处的黑风堂老猞猁,顺带也救它这条命悬一线的老蟒。此刻,它闻着鹿肉里混着的镇魂香,感受着远处若有若无的纸人气息。这股气息,虽说带着几分阴森,却比伊万的寒冰和上杉的死亡元素温暖了百倍,就好似关东山的老猎人披着厚实的皮袄,在寒夜中默默守夜,尽管身上带着些许尸蜡味,却实打实能给人带来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奶奶的,算你老元够义气!” 蟒三太迅速缠住纸人递来的鹿肉,蛇齿用力咬穿符纸的瞬间,血腥味与朱砂味在口中轰然炸开。“等老子熬过这一劫,定要去你泉州府上,好好讨杯热酒喝。顺带也瞧瞧你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的鬼仆,是不是真有本事,能把那老毛子的火枪队撕成十八段!” 话还没说完,蟒三太的蛇身突然被一股强劲的阴风吹得腾空而起。等它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然身处火熊的背上。火熊那庞大的身躯上,毛发沾满了冰碴,却散发着滚滚热气,将蟒三太冻得发僵的鳞片烤得滋滋作响。前方的雪地里,元湛的纸轿正被八个白纸人抬着,踏雪而行。轿帘缓缓掀开一条缝隙,露出半块刻着 “关东府君” 的腰牌,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冷冽而威严的光,恰似这寒夜之中,蟒三太最为坚实可靠的靠山。

  “爷们儿,走,今天去请奶奶,抓猞猁!”

  蟒三太眼角流出几滴泪珠,“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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