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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二人都只能每日用湿帕子擦身,就这样也比队伍里的士兵强——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还擦身?长了虱子都不在意的。
要么说,行路难么。
不过进了公主府,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身后一众侍女捧着衣裳澡豆香巾香料无声候着,只待张格和君衡吩咐,便要上前为他们宽衣。
张格瞪着眼前水汽氤氲的双人、雕花、大、浴桶:“……”
倒也不必如此奢华,给个单人的就可以了亲。怎么你们周人这么开放的,夫妻都是默认洗鸳鸯浴的吗?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开放了?
君衡见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不觉生出几分笑意,喉咙也莫名发痒:“咳咳,孤不惯外人伺候,东西留下,你们退下吧。”
碧云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垂下眼睛:“是。”
其他人一走,这屋里不说凉快些,反倒更闷更热了。满室朦胧中,君衡盯着浴桶前仍在呆立的窈窕身影看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道:“过来,为孤宽衣。”
张格一愣,指尖微蜷。
“……”
“嗯。”
男人穿着一身极素简的玄色圆领袍,劲瘦有力的腰肢系着一条棕褐色金銙蹀躞带,皮质光泽油润,显是旧物。女人修长的手指移过去,白皙指尖缓缓划过皮带上垂坠的蹀躞七事:算袋、火石袋、针筒、砺石、契苾真……最后摸上了一柄匕首。
宝石幽蓝沁寒,触之生温,女人柔嫩的指腹在光滑石面摩挲反复,却迟迟没有再向前,因为前面……是带扣。
君衡低头,视线越过乌黑细软的发丝,落到女人半垂颤动的长睫、泛起桃色的眼尾上,喉头微动。
好似有‘咚咚咚咚’的心跳声在寂静潮热的屋子里左突右撞,又好似生怕被人发现,正极力小心地隐藏。
张格轻咬下唇,指尖终于摸上了些许落色的黄铜带扣——其实,她早为他宽衣过数次了不是吗?
在他行动不便的日子里,她早已熟悉了这具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寸起伏,触摸过上面每一处伤疤。
在每个寒凉到令人畏惧的夜里,躺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空寂房间里唯一的温暖,也是她在这方世界唯一的依靠。
她握过他遒劲有力的手臂,搂过悬松般坚韧挺拔的腰肢,甚至不经意触碰过腰下那紧实的……
“咔嗒!”
铜扣碰撞的清脆之声突然响起,瞬间惊醒了屋内茫茫然、醺醺然的男人和女人。君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攥住将落未落的铜扣,张格也瞬间像触电般弹开了手,背过身去。
………………
“孤......此处狭窄,你先洗吧。”
“嗯。”
君衡略显狼狈地疾步推门离去,留下身后张格抱臂缓缓蹲下,捂脸。
·
“公主,幽王殿下并未与王妃一同入浴,殿下是在奴婢伺候王妃梳妆毕,移步正殿后单独入浴的,也并未唤旁人伺候。”
“知道了,下去吧。”
君瑶挑起鎏金卧龟莲花香炉的炉盖,燃起香丸,沉香清新淡雅的香气渗透而出,平心静气。
驸马独孤郁伸手覆上她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按揉道:“这能说明什么呢?衡儿一向克制,不爱女色。皇后又是新丧,以他的脾气定会为皇后服满一年齐衰,此时自不会有谈情说爱的心思。”
“哼,”君瑶嗤笑一声:“不爱女色?再不爱女色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逃脱不了男人的本性。从前不爱,那是一直窝在军营里没有机会,他又打小挑剔,看不上一般货色罢了。”
君瑶闭上眼睛:“何况什么叫克制?克制就是压抑,就是明明有想法,却非要骗自己说没有想法。就是明明很想要,却非找来一层层借口裹住自己的心口手眼,告诉自己不想要。可是人想管住自己的手脚容易,想管住自己的眼和心?哼,那可不是一句‘尚在孝期’管得住的。压抑得越狠,要起来只会越厉害,男人本性,无外于此。”
“你的意思是?”
君瑶睁开眼睛,抬手一戳他心口:“你方才也瞧见那女子了,凭着男人的良心说,她生得如何?若你现在年方二十,血气方刚,这样一个娇艳欲滴的美人日日放在你嘴边,与你同床共枕,你可忍得住不动心?”
独孤郁眼睛一闪,没接话。君瑶也没追问,自顾自笑道:“呵呵,我这位皇弟啊,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矛盾。当年阿娘就劝我,说那丽妃不过一舞姬出身,既无眼界又无本事,养出来的儿子心性恐怕也好不到哪去,让我另选旁人辅助。可恨我当时年轻识浅又自视甚高,未曾将阿娘的劝诫放在心上,还当他沉稳隐忍,是个帝王之才……”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个阴险反复、过河拆桥的小人!
独孤郁见她神色突然沉郁起来,温声劝道:“往事何必再提。何况人坐上那个位子,就没有不变的,你便是选了旁人,结局也未必好过现在。如今虽说咱们偏居洛阳,可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君瑶拍了拍他的手没说话。其实他们都清楚,现在这光鲜亮丽只是一时的,没有权势做根基的繁华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经不起一点风浪。
就算他们夫妇合力能再撑五年、十年,十年后呢?下一代、下下代呢?偏居洛阳看似一方土皇帝,实则却是被远隔在中枢之外,有名无实。都不须三代,只要她这长公主一死,看谁还会记得她的儿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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