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他们……下去了……”
一名长老僧人声音干涩,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十几道身影消失的方向。
佛子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拂去僧袍上的尘土,动作有些僵硬。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曾被誉为能拈花一笑、洞悉万法的双手,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无力。
佛法讲究度化,以慈悲与智慧消解世间怨憎。
可那人,用的是“平”。
不是度化,不是化解,而是一种更高级、更绝对的“秩序”,强行抹去了此地的“混乱”。
这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也无法理解的道路。
“跟上去。”
佛子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自有其分量。
“远远地跟着,不要惊扰。贫僧想看一看,笼外的天地,究竟是何等光景。”
深渊底部,竟无半分幽暗。
先前被王猛抚平的剑气,此刻化作纯粹光华,照亮一切。
地上铺满剑气凝成的白色晶沙,每一粒都锋锐逼人,是外界炼器师眼中的圣阶材料。
大唐一行人却视若无睹,目光齐齐投向深渊正中心。
那里,一具盘膝而坐的巨大骸骨静立。
骸骨通体琉璃玉色,纵然陨落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不朽不灭的神性光辉。
每一根骨骼上,都烙印着密密麻麻的剑形道纹,无声诉说着这位上古剑仙生前的赫赫威名。
只是,骸骨眉心处,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格外醒目,孔洞边缘平滑无比,应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洞穿,连带真灵与生机,一并消弭。
“一击毙命,好霸道的手段。”
霍去病扛着冠军神枪,眼底战意升腾。
“能斩杀这等级数的剑仙,出手之人,怕是已经摸到帝境之上的门槛了。”
“天仙陨落,道则崩散,难怪能形成这等绝地。”
李淳风捻着胡须,与袁天罡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神情中的郑重。
“此地的规则压制,或许就与这些陨落的天仙有关。”
袁天罡缓缓开口,声音在众人心头响起。
“秘境自成乾坤,用的便是这些天仙残留的道则。我等不受影响,恐怕……与陛下赐下的国运有关。”
他伸出手,一缕无形的气运之力在他指尖流转。
“大唐的‘道’,凌驾于此地残缺的‘道’之上。所以,这规则,缚不住我们。”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凛,对那位远在长安的帝王,愈发敬畏。
卫青的注意力,落在了那琉璃骸骨的掌心。
在那里,静静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棱形碎片。
碎片通体透明,内部却似蕴藏一片星空,无数细小的剑光在其中生灭不定,演化着开天辟地、万物凋零的恐怖景象。
正是那上古剑仙的“道则碎片”。
“嗡——”
似是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道则碎片轻轻一颤,一股纯粹孤傲的剑意从中弥漫开来。
这股剑意并无杀气,却有一种“我的世界,不容外人踏足”的排斥,要将众人直接从这片空间中驱逐出去。
“有点意思,还留着一丝本能的意志?”
新晋的“晋阳公”张辽上前一步,准帝三重的气势隐隐勃发。
“张将军,稍安勿躁。”
袁天罡拦住了他,摇了摇头,带了些许笑意。
“对付这等无主之物,何须动武?”
他与李淳风并肩上前,两人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
“定国公,请。”
“文成公,同请。”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出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袁天罡屈指一弹,一枚星光凝成的棋子,无声无息落向那剑意世界。
李淳风则大袖一挥,清气流转,化作一张太极图,缓缓旋转,罩了下去。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遁去其一,尚有变数。”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无中亦可生有。”
两位天师的声音不高,却似晨钟暮鼓,在深渊回荡。
那枚道则碎片所化的剑意世界,开始剧烈颤动。
它那股孤傲排外的意志,在两位天师的联手之下,竟似遇到了克星。
一个,以天地为棋盘,推演其所有变化,定住其根基。
一个,以阴阳为法理,衍化其无穷可能,乱其本源。
这已非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道”与“理”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