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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莲香新传


  “子明,”莲香看着他,眼神复杂,交织着深情、痛苦与决绝,“你我缘分,终究是镜花水月。人狐殊途,强求无益。我若再留你身边,无论有心无心,终会害了你。那李女虽暂时被我击退,怨气未消,恐还会寻隙再来……”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此地不宜久留。我……我会为你寻一处安全的居所,再留下几味固本培元的草药方子。你……你要好好活下去,珍重自身。” 说完,她深深看了桑生最后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魂魄深处,随即红影一闪,如同来时一般突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室残留的莲香和桑生眼角滚烫的泪痕。

  桑生大病初愈,身体虽在莲香留下的药方调养下缓慢恢复,心却如同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地疼。他遵照莲香最后的话语,变卖了城东的旧宅,在城南寻了一处邻里和睦、阳光充足的清净小院住下。院中有一口活水井,水质清冽甘甜。他每日按时煎服莲香留下的药方,药味苦涩,却总能让他想起她指尖渡来的那缕温暖。白日里,他强迫自己埋头书卷,试图用圣贤之言填补心头的空洞;夜晚独对孤灯,那抹决绝离去的红衣倩影,还有李女阴冷的白影,总在眼前交织晃动,惊悸难安。他时常摩挲着莲香留下的那张药方,娟秀的字迹仿佛还带着她的温度。

  如此过了大半年,身体渐渐强健起来,只是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色。一日,桑生听闻城西新开了一家“回春堂”药铺,坐诊的是一位医术精湛的年轻女大夫,尤其擅长调治虚损之症,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前往求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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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春堂内药香弥漫,陈设简朴却洁净。桑生被引入内堂,只见一位身着素净青衣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在药柜前踮着脚,费力地想要取下高处的药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而充满韧劲的背影。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桑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前这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清秀,皮肤白皙,虽无莲香那种惊心动魄的明艳,也无李女那种幽怨的凄美,但这张脸……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这微微蹙眉的神态……竟与那夜夜入梦、令他魂牵梦萦的莲香,有着七八分惊人的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狐仙的飘渺灵韵,多了几分人间少女的温婉与鲜活生气。

  女子见桑生呆立不动,只怔怔盯着自己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声音清亮悦耳:“这位公子,可是要看诊?请这边坐。”她侧身引路,姿态落落大方。

  桑生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收回目光,心却狂跳不止,语无伦次道:“是,是……在下桑晓,近来……心绪不宁,夜寐不安,特来求医。”他依言坐下,目光却仍忍不住偷偷流连在女子脸上,越看越觉得那眉梢眼角的熟悉感挥之不去。

  女子自称姓李,单名一个绣字,家人都唤她阿绣。她落落大方地为桑生诊脉,指尖温热,态度专注而温和。诊脉毕,阿绣秀眉微蹙,沉吟道:“桑公子脉象虽已平稳,但沉取细弱,尤以尺脉为甚,此乃心肾不交、神思耗损之象。公子可是经历过极伤心耗神之事?且体内……似乎曾受阴寒之气深入侵袭,虽已拔除,根基仍有动摇。”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带着洞悉的关切,“此症非朝夕可愈,需以温养心肾、安神定志之药缓缓图之,更需公子自身宽心静养,放下执念才是根本。”

  桑生听她所言,竟与自己经历丝丝入扣,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他含糊应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阿绣整理药匣的手腕。她袖口微卷,露出一小截皓腕,腕骨纤细,肌肤细腻。然而,就在那细腻的肌肤之上,一道寸许长的、暗红色的陈旧疤痕赫然在目!那疤痕的形状、位置……桑生脑中轰然炸响——那夜李女扑向莲香时,被莲香指尖射出的金光灼伤手腕,所留下的焦痕,与阿绣腕上这道疤痕,竟是一模一样!

  桑生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直冲头顶。莲香?李女?眼前这温婉可亲的阿绣姑娘?她们之间究竟是何等诡谲的关联?他强自镇定,试探着问:“阿绣姑娘……你这腕上的伤……”

  阿绣闻言,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用袖子遮住疤痕,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与淡淡的哀伤,轻声道:“这疤……自打我有记忆起便在了。听我娘说,是襁褓里时不小心被炭火烫的,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她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转而道,“公子之症,我开个方子,先吃七剂看看。切记,心病还须心药医。”

  桑生拿着药方,浑浑噩噩地走出回春堂。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阿绣的脸、莲香的眼、李女的疤……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冲撞。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巧合?还是说……那消散的魂灵,竟以另一种方式重临人间?这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探知真相的渴望。

  自那日后,桑生便成了回春堂的常客。他按时复诊、抓药,借着看病的由头,总想多与阿绣攀谈几句。阿绣性情温婉娴静,待人真诚。她似乎对医术有着天然的悟性,虽年纪不大,用药却极为精准老道,尤其对于虚劳、惊悸、阴寒侵体等症候,见解独到,仿佛有着某种本能的直觉。桑生渐渐发现,阿绣身上有种奇异的特质——她煎药时专注的侧脸,对病人温和安抚的话语,甚至偶尔蹙眉沉思的神态,竟奇妙地融合了莲香的聪慧果决与李女那种楚楚可怜的柔婉!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碎片,在她身上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与统一。

  桑生心中的疑团如同雪球越滚越大。他旁敲侧击地询问阿绣的身世。阿绣只道自己本是孤儿,襁褓中被沂州城外青岩山下李家村的一对无儿无女的采药老夫妇收养。养父母心地仁善,略通医理,见她伶俐,便倾囊相授。去年养父母相继过世,临终前将积攒的一点薄产和几本医书留给她,嘱咐她来城中开间药铺,悬壶济世,也算有条生路。

  “李家村?”桑生心中一动,“可是在城西三十里,背靠青岩山的那个李家村?”

  “正是。”阿绣点头,有些讶异,“公子也知道那里?”

  桑生含糊应道:“曾听人提起过。” 他心中却翻江倒海。青岩山!那正是莲香曾隐晦提及她修炼潜藏之地!而李家村……桑生猛然想起,李女那夜哭诉,自称西邻李氏,被夫家虐死……西邻,岂不正指城西方向?难道阿绣被李家村老夫妇收养,竟与那怨气未散的李女有着某种宿命的纠葛?而那酷似莲香的容颜……桑生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命运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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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桑生又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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