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的、在凄风冷雨中疯狂摇曳的枯黄蒿草,发出呜呜的悲鸣。蒿草深处,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被野草藤蔓几乎完全吞噬的土包轮廓——是荒坟!
这里,分明是一片乱葬岗!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车门方向。
只见那个穿着墨绿色旧旗袍的女人,抱着她那个空荡荡的襁褓,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她依旧保持着摇晃的姿势,脸上那凝固的诡异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瘆人。她迈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敞开的车门。
她没有看任何人,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车门外那片坟茔的黑暗。走到车门口,她甚至微微侧身,仿佛在避让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抱着孩子先下,然后才一步跨了出去。
她的身影瞬间被门外的浓稠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浓烈的泥土腐臭味,似乎在她离开后变得更加清晰。
车门并未立刻关闭,依旧敞开着,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和坟地的气息,呼呼地灌进来。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腕上“苏晚”冰冷的手指收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那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坐在车厢中部过道另一侧、一直专注“阅读”着空白报纸的墨镜男,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张被巨大墨镜遮住大半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然而,他手中那张惨白一片、空无一字的报纸上,正对着他胸口心脏的位置——毫无征兆地,晕开了一小团刺目的暗红色!
那红色迅速扩大、蔓延,如同被水洇开的血渍!粘稠、暗沉,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几个呼吸间,就在那空白的报纸版面上,裂开了一大片不规则的、仍在不断扩散的暗红血污!
墨镜男依旧保持着“阅读”的姿态,头颅依旧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而缓缓摆动。只是那动作,此刻显得无比僵硬、诡异。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手中报纸的异样,又或者……他早已习惯?
林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恐惧和恶心感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他身旁一直颤抖的“苏晚”,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更加用力地、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死死攥紧了他的手腕!那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林默痛得闷哼一声,惊骇地睁开眼看向她。
只见“苏晚”的脸色在昏黄的车灯下,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那双杏眼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她死死盯着前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哭腔和极致绝望的音节:
“下一站……”
“轮到我了!”
“它…它来了!”
话音未落——
嗤——!!!
那令人头皮发麻、如同生锈铁片摩擦骨头的刹车声,再次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响起!
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急促!
巨大的惯性再次将林默狠狠掼在冰冷的椅背上!眼前金星乱冒!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甩出躯壳!
巴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彻底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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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车内的灯光没有闪烁,而是骤然熄灭!瞬间,整个车厢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如同墨汁般的绝对黑暗!只有车头那两盏浑浊的暗黄车灯,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无力地穿透雨幕,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林默的心脏在死寂的黑暗中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破耳膜!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身旁“苏晚”的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她攥着他手腕的手冰冷刺骨,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带着一种即将彻底消失的恐慌和绝望!
“苏晚!”林默在极致的黑暗中失声低吼,反手想去抓住她,想去确认她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咔哒!
一声清脆的、如同老式开关被拨动的轻响,在死寂的车厢前方突兀地响起!
随即,昏黄、黯淡的车内灯光,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重新亮起!光线比之前更加惨淡,带着一种行将熄灭的灰败感。
光线亮起的刹那,林默的手抓了个空!
他身旁的座位——空了!
只有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塑料座椅,和他手腕上残留的、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以及几道清晰的、微微渗血的指甲掐痕!
“苏晚?!”林默猛地扭头看向车门外!
车灯浑浊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前方。
那是一座建筑。巨大,森然,沉默地矗立在无边的雨夜和荒芜之中。建筑通体是冰冷的灰白色,线条僵硬刻板,没有多余的装饰。巨大的、黑洞洞的门廊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门廊上方,几个冰冷、巨大的金属字在惨淡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寒光——
**永安殡仪馆。**
冰冷的雨水顺着敞开的车门疯狂涌入,打湿了门口的空地。殡仪馆黑洞洞的门廊深处,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