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与七娘投入的魂力丝线终于开始强制性的融合。强光收敛,翻腾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粘稠如泥浆般的暗褐色液体在鼎中缓缓旋转。液体表面,偶尔还有细微的气泡破裂,逸散出混合着腥臭、甜香、死寂和浓烈苦涩的气息,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痛苦的沉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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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缕从七娘魂魄中抽出的、带着她生命最后一口绝望喘息的光丝,颤抖着、最终没入那暗褐色的粘稠汤液中时,忘尘鼎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叹息,如同饱食的巨兽。鼎身上流转的饕餮纹路光芒渐渐稳定下来,归于沉寂。
鼎中的液体不再剧烈翻腾,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凝固的、缓缓蠕动的暗褐色泥浆状物质。表面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灰白色絮状物和暗红色的细小凝结块。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忘川腥臊、彼岸甜腻、奈何死寂以及灵魂焚烧后焦糊苦涩的复杂气味,浓烈得如同实质,从鼎口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桥头。这气味霸道无比,甚至连忘川的腥臭和彼岸花海的甜香都被它暂时压了下去。
七娘那缕残魂如同燃尽的灯芯,飘摇着、黯淡得几乎透明,悬浮在古鼎上方。所有的记忆、情感、喜怒哀乐,都已被抽空、织入了那锅粘稠的汤里。她的意识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麻木,以及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感。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仿佛也成了这桥、这河、这死寂的一部分。
判官的身影依旧立在鼎旁,玄袍在浓烈的气味中纹丝不动。他注视着鼎中那锅刚刚“熬”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褐色粘稠之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那并非怜悯,更像是一种对“工序”完成的确认。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鼎,而是指向七娘那缕即将消散的残魂。一点凝练至极、散发着幽邃寒意的黑芒自他指尖飞出,无声无息地没入七娘魂体之中。
嗡!
七娘残魂猛地一震!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无尽岁月沉淀气息的力量瞬间注入了她空茫的魂体!这力量并非赋予生机,而是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她的存在形态彻底锚定、重塑!
魂体被强行凝实、塑形。枯槁佝偻的身躯,如同被风霜侵蚀千年的古木;深陷的眼窝里,是两潭凝固的、映不出任何光亮的死水;沟壑纵横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像是用刀斧刻下的苦难印记;灰白稀疏的发丝,如同深秋枯败的芦苇,无力地贴在头皮上。一身粗陋的、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衣裙,如同裹尸布般套在她身上。
转瞬之间,一个垂垂老朽、散发着沉沉暮气与死寂的老妪形象,取代了那缕飘摇的残魂,凝固在了忘尘鼎旁。她的腰深深地佝偻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脊梁。唯有那双枯槁的手,指节因常年引针而扭曲的痕迹依旧残留,此刻正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
“此汤,名‘孟婆汤’。”判官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烙印,刻入她重塑的意识深处,“尔,即为‘孟婆’。”
他袍袖再次拂过忘尘鼎。
鼎中那粘稠如泥浆的暗褐色汤液,如同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缓缓升起一团,悬浮在鼎口上方。汤液翻滚蠕动,表面依旧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絮状物和凝结块,散发着那混合了世间至苦至悲的气息。
一只粗陶碗,凭空出现在七娘——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孟婆——那枯瘦颤抖的手中。碗身粗糙,没有任何纹饰,颜色灰暗。
那团悬浮的、令人望之生畏的汤液,如同活物般,精准地注入她手中的粗陶碗里,堪堪盈满碗沿。粘稠的汤液在粗糙的碗壁上缓缓流动,散发出浓烈的不祥气息。
“此乃尔职司。”判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饮下它。”
孟婆佝偻着身体,僵硬地低下头,浑浊无光的眼珠,木然地盯着手中这碗刚刚“熬”成的汤。碗中暗褐色的粘稠液体,倒映出她此刻苍老、枯槁、如同厉鬼般的面容。
没有犹豫,也失去了犹豫的能力。这汤,本就是她自己的一部分。她缓缓地,将碗沿凑近干瘪开裂、毫无血色的嘴唇。
汤液入口。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席卷一切的苦涩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刚刚被重塑、还是一片空茫的意识堤坝!那不是味觉上的苦,而是灵魂层面的、最纯粹的“苦”之本质!
忘川的腥臊怨毒、彼岸花的迷乱甜腻、奈何霜的刺骨死寂……种种幽冥秽物的气息被极致放大,如同亿万根毒针在她意识中穿刺!而更猛烈、更尖锐的,是她自己!是她刚刚被撕裂、被织入汤中的所有记忆与情感!
娘亲泪水中的绝望,银子冰冷的触感,青楼窗棂透进的微弱天光,绣针扎破指尖的锐痛,丝线勒紧的窒息,肺腑撕裂的灼烧,喷溅在绣面上的黑血,血污中那双死死盯住她的鬼眼……尤其是,那张清朗温润的少年面庞,那句“凤冠霞帔,必不负你”的承诺!这些碎片,这些情感,此刻不再是回忆,而是化作了烧红的烙铁,带着她灵魂本源的烙印,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烫在她意识的最深处!
甜言蜜语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刺穿信任;山盟海誓化作了最灼热的火,焚烧希望;呕心沥血的付出成了最沉重的枷锁,锁住生路;喷溅的鲜血和那双鬼眼,则是最深的恐惧和绝望的深渊!她一生的执着、奉献、牺牲,最终都酿成了这碗苦到灵魂都在颤栗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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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嗬嗬……” 孟婆佝偻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粗糙的碗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浑浊的老泪无法控制地从她深陷的眼窝中滚落,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下,滴落在碗中暗褐色的汤液里。
泪珠滴入的瞬间,碗中的汤液仿佛被投入了火星!嗤地一声轻响,腾起一缕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灰烟。汤液表面那些漂浮的絮状物和凝结块,竟奇异地溶解了一丝,浑浊粘稠的汤体似乎变得……稍稍清透了一丁点?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不祥气息,也似乎随之淡去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但这变化微乎其微,转瞬就被那无边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