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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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时,他会站在天含山脚下,用法术凝结了云雾形成阶梯,一个人从天亮走到天黑。
到了晚上,他很难睡得着觉,他躺在她身侧,偶尔哪一次忘记控制手上的力道,将她锢得太紧,她就会迷迷糊糊醒来,拍拍他的手说:“又做噩梦了吗?”
他则松开手臂,亲吻她的额头,低声说:“没事,睡吧。”
一件件,一幕幕,华灯看着他的回忆,同时脑海里涌现更多内容。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抱着枕头玩游戏的时候,她和枕头摔进云朵里,而他坐在窗边,放下手里的剑,展颜一笑。
……
华灯这次没有在东海待太久。
她挥斩烈天,来到天含山脚下。
仰头望去,山体直入云霄,高不知几千丈,望不见雍容的断云殿,也望不见殿外摇曳的槐树。
她心念一动,云雾自脚下凝结,绵延至山巅。
抬起脚,学着沈昼的样子,她踩上云梯,一步步往高处走。
她做不到沈昼那样不疾不徐,时而跳过几级台阶,时而转头遥望展翅翱翔的仙鹤。
她从清晨走到傍晚,刚好抵达山顶。
日暮将云彩染成大片橘红,她坐到树下的石桌旁,这里是沈昼常待的位置。
他常常就在这里,修炼或打磨法器,等她带着吃的喝的玩的回来时,接过她送的礼物,自然地询问她今天又做了什么。
他撑着头瞧她时,眼底流淌浅淡笑意,太从容也太美好,她以为他只是刚好忙完回来。她会把他扑倒在藤椅上,和他一起等待夜幕降临,依偎着数天上的星星。
今夜星光璀璨。
华灯仰面躺倒在藤椅上,这些天力量剥离太多,荆棘之刺逐渐生长,扎疼她的灵魂。她认认真真数天上的星星,没一会就被扰乱心绪,无法集中精神。
而那时她每每问他星星有多少颗,他都会给出详细的数目,再要她亲自去数,看看是否有出入。
她懒得数,就胡乱污蔑他说得不准,罚他给她捶腿捏背。
于是他随手一挥,漫天星辰熄灭,他说:“现在一个都没了。”
她就在他怀里闹腾,扒着他的脸说他耍赖,最后他还是负担起捶腿捏背的职责。
凉风拂过脸颊,华灯下意识寻找身侧的人影,可是那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她怔了会,闭上眼,安静地蜷缩起身子。
她以为那六年的记忆即便回来,也会模糊不清,可是恰恰相反。后来的十年如浮光掠影从她的生命中飞逝,有他相伴的六年时光却历历在目,深深镌刻进灵魂。
她再也忘不了了。
天涯海角,大千世界,无论去哪里,她都忘不了他。
神魂的枷锁无法将她束缚,是她自愿走进名为沈昼的天地。
他在东海里度过的十年,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
……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
华灯清楚,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她即将把力量完全剥离,即将看到那朵花的盛放。
这几个月她始终待在东海,紫阳宫的事全权交由今泽和左护法处理。她醒来时坐在木屋里,累了就和沈昼同宿棺中。
记得那时候,她得知沈昼怕她神魂消散,日夜和她同眠棺材里,还笑着骂他变态,如今居然理解了他的做法。
想到这里,华灯微微一笑。她站在天机玉旁边,伸手触碰他眉心,默念法诀。
荆棘从她魂魄中消失,而鲜花在他神魂上盛放。
他破碎的神魂一点点愈合,力量奔涌,凝聚一切不可凝聚之物。
借由神魂沟通,华灯看到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临走的前一晚。
他们在水边放河灯,河灯漂远前,他留下了许愿的字条。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他在上面写的话。
他写:“你能选择我,我很高兴。”
抬眸的一瞬,仿佛跨越十几年光阴,与现在的她对视。
华灯呼吸凝固,下一秒心脏狂跳,如血液沸腾。
是啊,如果她看到这一幕,不就证明她选择了他?
这个家伙,为什么总能如此可恶?
“你这个……”
华灯咬住牙,多想给他一巴掌,可她下不去手,只好将现在的心情记下来,留待日后算账。
“等你醒了,我绝对饶不了你!”她瞪着他沉睡的脸,恶狠狠地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棺材里的人睫毛微颤,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
华灯并未发觉,力量的消耗令她难以维持,最后跪坐在地,枕靠棺材昏沉地睡去。
华灯是在雨声中醒来的。
她揉着眼睛,恍惚了几息,不知为何,她睡在床上,那间木屋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