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高烧

  可在医院,急诊楼和心外住院部总共那么几层,方宜如今要兼顾两边的拍摄工作,和郑淮明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在她每天为躲避郑淮明绞尽脑汁时,谢佩佩那传来一个消息:

  前年他们拍过一个以法国留学生群体为题材的纪录片,投了一个国内的青年电影节。这个电影节在业内知名度很高,以沈望和方宜的资历、名气,本是没什么希望的。

  没想到主办方传来消息,纪录片入围最佳摄像奖,邀请创作团队参加展映和颁奖礼,本周末在南方的白云市举办。

  沈望头上还缠着纱布,不适合出席颁奖礼。这次出远差对于在医院如坐针毡的方宜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再躲几天,就能短暂地逃离一阵。

  然而,方宜清早一进急诊大厅,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郑淮明站在急诊室门口,明显是在等她。

  先思考一步的,是本能的动作,方宜转身从大门退了出去。室外寒风呼啸,她拉紧了围巾,站在清晨的人流边缘,微微愣神。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气他打了人不愿道歉,又对他有一丝害怕和愧疚……

  那夜后来她得知,沈望头上和脚上两处最重的伤,确实都是摩托车撞的。可在冲动之下,她全算在了郑淮明头上,还说了那么重的话。

  恐怕整个二院都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方宜等了很久,卡着门诊开诊的时间,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急诊大厅。她猜这个时间,郑淮明应该已经去坐诊了。

  谁知,一拐弯就差点撞上一个宽厚的肩膀。

  “不好意思……”

  方宜连忙道歉,抬头就撞进郑淮明探寻的目光里。他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平静地看着她,眼里似乎没有惊讶。两个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气息。

  她赶紧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郑淮明注视着她,眉眼间有淡淡的失落,熹微的晨光落在他肩头:“你在躲我?”

  方宜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咬了咬嘴唇:“没有,我只是很忙。”

  “忙到连饭也不去食堂吃,苗月的病房都没时间去?”他的声音很柔和,好似在询问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却莫名带着一股紧迫的威压。

  方宜有点恼:“郑主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郑淮明往左挡了一步,堵住她的去路。他垂下目光,伸手去拉她的手臂,温声问:“我看看你的手腕,好点了吗?”

  方宜逃走不成,下意识地抵触他的触碰,将手缩回身后:

  “已经好了。”

  那青紫的伤痕被她藏在衣袖里,一碰还会很痛。

  面前女孩的反应尽收眼底,郑淮明心头微颤,细密的疼痛间涌上无尽的后悔——是他亲手将她又往外推了一步。

  他眼睫轻垂,敛去这一抹痛色,声音轻缓,无不诚恳:

  “那天的事,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方宜一怔,她没料到郑淮明这么骄傲的人会如此直白地向她道歉。

  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但她吃软不吃硬,此时语气也稍微软了些:“你打的人又不是我,你向我道歉做什么?”

  郑淮明沉默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我只在乎你的原谅。”

  方宜听出他的另一层意思,打人这件事本身,他没想认错。

  可无论沈望有没有被摩托车撞到,郑淮明都打了他。

  她眉头微蹙,将话说得决绝:“如果你不跟他本人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

  深冬气温骤降,方宜穿了一件白色的修身高领毛衣,搭浅咖色羊毛大衣,围巾搭在手臂上。她不施粉黛、长发挽起,此时面色严肃,一双漂亮的眼睛犹如沉静的湖面,颇有些冰冷。

  说完,她见郑淮明不语、伫立原地,便不欲纠缠,转身要走。

  “方宜……”

  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可脚步未停,两人擦肩而过。

  身后一片寂静,男人没有追上来。

  -

  去白云市是下午四点的飞机,方宜和谢佩佩一同前往,这一去要一周。好在沈望除了形象受损,已经没有大碍,可以接管拍摄工作。

  中午,方宜拖着行李箱匆匆出现在医院。之前一位老人不愿接受采访,家属不知怎么说动了他,同意做一个短暂的访谈,她便立即赶来了。

  访谈录得很顺利,方宜一出病房,就见谢佩佩拎着午饭小跑过来。

  “方方姐,饭热着呢。”

  之前谢佩佩也经常和她分享外卖,方宜没有多想,和她找了个休息间吃饭。

  四菜一汤,摆了一小桌。糖醋排骨,毛血旺,地三鲜,清炒时蔬,还有一份黄豆猪脚汤。菜□□人,饭盒精致。

  都是方宜爱吃的菜。

  访谈时的紧张感消散,她笑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谢佩佩没正面回答:“你快尝尝,看着就香。”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