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红烧的,我阿母喜酸汤的,旁人调的汤总不如你家的鲜美,也是奇了怪了!”
思庄今日格外好说话,挽起袖子,边和面边应:
“行,剩余的红烧码子你都带回家叫人给你阿父煮面吃,他老人家喜辣,我再添两匙特制的油泼辣子,保准他老人家欢喜!”
赵括和思庄熟了,知道她这人有一说一,最做不来假客气的事,于是从不在她面前搞谦虚那一套,当即便乐呵呵应了:
“回头叫我阿父专门谢你!”
饭菜还没出锅,赵括闻着味儿便已经迫不及待了。
以往他作为贵族阶级,食案上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些贫民饭碗里才有的玩意儿的。但他去岁偶然在思庄这里用了一回后,便爱上了饸饹面那种特殊的口感。
荞麦高粱去壳儿,磨成粉制成面条,加上思庄的独家秘方调味,滑溜又爽口。甚至为此给出了极高评价:
“吾愿与八珍宴相换。”
赵括所谓的“八珍”,是从周天子时期传下来的,《周礼·天官》中有“珍用八物”、“八珍之齐”的说法。
《礼记》中记载,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珍、熬珍和肝膋八种食物,是为八珍。
也有牛、羊、麋、鹿、马、豕、狗、狼乃八珍的说法。*
不管哪种,都是以肉食打底,乃时下贵族餐桌上的美味,只有在祭祀聚会等重大场合才能用到。
可见赵括对思庄厨艺的推崇。
他把这些絮絮叨叨说给思庄听,思庄认为他纯属得不到的在骚动,她敢用她和林评的性命做保证,她思庄,厨艺平平。
以往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稍微多耗费一点能量,给她攒了点调味品,满足日常并不需要的口腹之欲罢了,没成想最后便宜了赵括一家。
不过现在有了林评,这点能量也不用浪费了!
“肉食者对藿食者的新鲜劲儿罢了!”思庄如此评价。
所谓肉食者,便是赵括这等贵族子弟,日常多以肉食为主之人。
且这些人在选择食材时很看脸,夜间会哞哞叫的牛,上下睫毛相交的猪,屁股上没毛的狗,一律被认定为二等食材,不为贵族所喜。
而所谓的藿,是当下的大豆嫩叶,藿食者便是以大豆嫩叶为食的平民和奴隶。
尽管从春秋时期,孔子就提出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饮食标准,但自周王朝以来,因着严厉的等级制度和生产力,以至于平民多以——
米少水多的“糜”,米稍微多一点的“粥”,在粥里加了肉的“羹”为食。
若是连这些都吃不上,那就只能煮点大豆叶子勉强糊弄肚子,做个藿食者了。
赵括对思庄给他的评价,认真做出反驳:
“偏见!在野之人对在朝之人的偏见!平民对贵族的偏见!以及女娘你对自身认知不清晰的偏见!”
你觉得你是藿食者,事实上,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跻身肉食者行列!
思庄不置可否,摆手赶人:
“去外头玩儿罢。”
由此可见,在思庄这里,赵括某种程度上也就和成日只知玩乐的孩童一个等级,可惜赵括本人并没有领会这层含义。
思庄还抽空用做了两道凉拌菜,烙了一笸箩葱油饼,隔着窗喊赵括:
“打发个人去村里喊孩子们过来吃饭,记得叫他们带上碗筷,今儿可以每人吃一碗!”
赵括轻轻皱眉,如今村子里甚么情况他一清二楚,村民这是欺负思庄年纪小不会持家呢?
马服君夫人闻言也露出不悦,但隔着厨窗瞧见思庄面上并无不快,于是朝儿子轻轻摇头:
“去罢,快去快回!”
赵括吸吸鼻子,闻着空气中勾人的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儿,决定此事回头再议。
于是这天晌午,村中孩童们端着碗,在思庄家院子外吃到了一整碗饸饹面!
羊肉混着木耳丁,蘑菇丁,萝卜丁,山药丁以及芫荽和葱花作浇头的红烧饸饹面!
另外每人还能分到一整个巴掌大的葱油饼,两筷子凉拌菜!葱油饼还冒着热气儿,凉拌的荠菜和藿菜嫩芽儿,蒜香混合着醋香,引人垂涎。
即便家中年景好的时候也不敢这么造啊,何况如今!
年纪大些的孩子对此还有印象,能认出这是饸饹面。年纪小的,当真是人生第一回吃,恨不能将头埋进碗里,喝完汤不算,连碗底都要舔的干干净净!
两年来第一回吃饱肚子,孩子们幸福的脑袋发晕,抱着空荡荡的饭碗不撒手,好似还能从中闻到那醉人的味道,暗暗发誓,晚上一定要抱着这个碗睡觉,定能做个不饿肚子的美梦!
赵家的下仆们远远瞧见,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可怜见的,都不用洗碗了!”
事实上,别说村里没见识的孩子们如此,赵括的吃相也叫人不敢恭维,一碗饸饹面三大口下肚,小菜碟底的料汁,蘸着葱油饼吃的干干净净。
也就马服君夫人,自持长辈,勉强端得住,不过下筷子的速度到底是比往日快了几分。
反倒是思庄,并不需要这些东西维持能量,估摸着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