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如何?”
“这么客套下去,晚饭也别吃了。”她笑着说。
……
赵昱来得快,走得也快。
拜见了岳母,叙过寒温,他便仍回前殿,先不打
扰她们母女团圆。
直到他走,华芳年还神魂未定。
“都说……陛下对你盛宠,”她一手捂住胸口,又抚上女儿的肩,“我还说,陛下从前就对你十分优宠,还能再‘盛宠’到哪去?今日一见才知道,真是比从前又格外不同了。”
她午后抵京,在陛下新赐的承恩公府稍作整顿,梳洗更衣便进了宫。进宫先到未央宫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对她,简直像民间最疼儿媳的婆母一样,对亲家客气和善。她在那也就坐了两刻钟,有一刻半都是太后娘娘在夸赞阿雀,又关怀她和逾白。
从未央宫出来,到紫宸殿,亲眼看见阿雀就住在紫宸殿,更与在信上看见或听别人说起,是全然不同的震撼。
陛下还不顾天子之尊,对她屈膝……
“阿弥陀佛……”
把所有的话想了又想,除念佛外,华芳年只感叹着,说出一句:“是你把咱们全家救了出来,今后,也是你做皇后,该怎么做陛下的皇后,也自然是你比我们更清楚。从今以后,别人说什么,或让我劝你什么,我一概不听。我和逾白就只求不添乱,咱们一家,还是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就好。”
“阿娘从没给我添过乱。”青雀抱住她,“阿娘,只要你在……”
把煽情的话咽回去,她说:“我正监督陛下养身,这一年也算有些成效。阿娘常在西陲,大夫未必有宫里的好。今日且先歇下,明日请两个太医来,给你好生诊一诊身体——明年,你也到五十寿数了,我还等着看阿娘长命百岁,和我一起到白头呢。”
“哎呦!”华芳年便笑道,“‘人活七十古来稀’,真活到一百岁,连女儿都活了八十岁,那不快成老妖精了?”
“那是‘人瑞’,”青雀嗔道,“哪有说自己是‘妖精’的。”
华芳年只是笑,又靠在她耳边说:“但我方才一看,陛下的模样,好像真不一样了……白了许多!也不只是白了。以前虽也俊朗,可往那一站,不管说不说话都叫人怕,现在……”
“怪不得总有人说,陛下从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有‘举世无双’之容。”她又感叹。
“得了这个夫婿,也怪不得你一见了他就高兴。”看着女儿,她笑道,“我三年没回来了,你方才见他,眼睛却比见我还亮呢。”
这回侧开脸笑的,便是青雀了。
“哪有,”她不大坚定地反驳,“阿娘笑话我。”-
晚膳时分,赵昱带承光和承祚一起回到后殿。
同孩子们用过晚膳,华芳年在华阳宫住下。每日紫宸殿方便的时辰,她便来陪伴青雀。
若紫宸殿不便她过去,她或去见太后,或由女官带领,去看孩子们上学,或在西苑、北苑赏景,或是自己在宫里消闲,也能自得其乐。
她留宿皇宫的第七天,景和三十年,九月十一日,青雀在紫宸殿发动,又于翌日清晨,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男胎。
这个生在紫宸殿的孩子,排行“五郎”,得他父亲亲自取名“承和”。
皇后平安诞育,圣人封赏天下。
赵昱既让青雀在紫宸殿生产,自然也让她留在紫宸殿养身,孩子当然也还是养在他们身边。
新出生的孩子隔一两个时辰便会哭闹。承和的哭声又清亮,穿过前后大殿几道墙壁还隐隐可闻。前来议政的大臣,也便在时而响起的婴儿哭声里,商讨了一件又一件国朝大事。
到新一年的元日,赵昱改元“太初”。
太初元年的第二个月,大周京城春意盎然。
二月十六日,大明宫满宫红妆。
帝王娶新妇,百官为宾,万民为客。新妇从潜邸的正殿被帝王亲手接出,送上三十六人抬的御辇。以御辇代替的花轿,又由帝王亲自引路,三千禁军护送,在京城环绕一周。今日帝王开私库,征用全城酒楼摊贩,飨宴全京百姓。御辇周围还有三十六名泼洒喜钱的女官,毫不吝啬将欢庆大把分享万民。
帝后所到之处,只闻欢喜恭贺,山呼称颂。
至含元殿下,赵昱亲手将青雀接出,一同走上象征天下至高的大殿。
百官诰命夹道贺喜,天高无云,红绸猎猎,青雀却分不出精神欣赏这壮阔景象。
她眼中只能看到赵昱。
六年前的今日,他把她接到了楚王府。
六年后的今天,他们在大明宫,真正成为夫妻。
十八岁的他,得封亲王,在先帝的御命下,走入了一段带给他诸多痛苦的婚姻。
二十八岁的他,从此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丈夫。
上一世,他在这一年,孤独死在了边关冬夜的军帐里。
而她,还在霍玥编织的虚伪假象里,无可挣扎,自欺欺人。
今世的这一年,天地未春,已改新元。
青雀笑着,看着他,望着他,与他一步又一步,走向他们真正的新婚。
走向谁也不能预测前路的,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