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衣衫褪尽前

emsp; 但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她决不能——

  “殿下。”青雀俯身打开食盒,捧出青瓷莲瓣碗,趋步至榻边跪坐,“请……用醒酒汤。”

  她双手伸出去,脸却没有按规矩垂下,而是仰起来,直视着楚王,求他看她。

  到了这般地步,她唯一能仰仗的武器、求活的武器,也只剩她这张脸。

  母亲给的脸。

  楚王也的确仍在看她,看这个满面惶然、哀求,眼里却燃着决绝的火焰的女人。

  “你是——”他思索了片时措辞,“宋檀的人。”

  青雀无法否认。

  当然,楚王当然会知道她已是妇人。下午她来送消息,楚王当然清晰地看见了她的妇人妆扮。或许还有宋檀在旁忍怒,更是明显的提示……即便没有,猜出她是“谁的女人”也十分简单。

  “是。”青雀说,“今日之前,是。”

  今日之后,即便楚王不要她,即便,她还是要回到霍玥和宋檀的身边虚与委蛇——

  都是肉体凡胎,怕什么。

  大不了鱼死网破,怕什么。

  还会比上一次更坏吗。

  楚王发现她的眼神变了,变得很平静。平静中带着些许疯狂。

  这是某些自知将死却还挣扎求活之人才会有的神情,他认得。

  他皱眉,接过醒酒汤,随手放在一旁。

  无声的对视。

  楚王再次伸手,揽过面前这个女人。

  青雀顺势向前。

  楚王的手与她的肌肤只相隔两层衣料,手心的热度几乎毫无损耗传到她肩上,他的脸与她亦近在咫尺。

  在暗夜里近看,这真是一张英姿灼然的面孔,只是几乎瘦脱了形状,所以,才会在午后的晴朗下,更显出锋利的无情。

  现在,那双寒星一样的双眼收敛了锋锐,只带着醉后的朦胧,仔细打量着她,青雀的四肢五官,却似冻住了一样发僵。

  这理应将是一个春意无边的夜晚,她该用自己的身体使楚王快活。可她的心走出来了,躯体却好像还停留在那个冬夜。她不知道现在是该进还是该等,其实,她从未在床事上得到过快乐,也根本就不懂怎么让人快活——

  “康国公府一家废物,”楚王蓦然开口,“宋檀自诩‘玉堂人物’‘风流君子’,竟不知怎么让女人快活。”

  青雀瞪大了眼睛。

  楚王的手指抚过她下唇,带起一阵不可忽视的酥意。他笑了笑,放她在榻上,起身拿过康国公府送来的一条锦被,对窗外挥了挥手。

  铁甲声有序远去,是亲卫们离开了。

  青雀又被单手抱起。锦被坠向矮榻,她只比锦被稍晚一步。楚王捧起她的脸,她却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宋檀……想起了“六年后”,也是一个冬夜,宋檀讲起楚王之死时,那愤恨又快意的脸。

  “这也算是老天帮妹妹报仇了!”宋檀大醉而笑,“也算是他的报应!”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恨着楚王。恨了这么多年,却只敢在楚王死在军帐中后,背地里醉一场,笑一场。

  原来她早就看见宋檀是什么样的人了。躺在锦被里,青雀双眼空茫。只是她一直不曾细想过。好像“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主人”,小姐的丈夫便也一定是天下第一等的仁人君子,不该被她质疑。

  霍玥是“主”,她是“奴”;他是“臣”,楚王却并非“君主”。如此算来,宋檀的确不如她多矣!

  她很快就不能再走神想别人。

  楚王的双唇和他的手一样热,并不似她想象中冰冷。他亲吻着她,直到她的嘴唇舌尖也有了热度。这热又向下走,把她的僵硬揉开。

  青雀浑身都热了起来,热得她飘飘然,有些发晕。

  这是……大周的战神。呼吸都在发烫,她好像也醉了。这是大周朝开疆守土、军功卓著的皇子,他的血自然该是热的。是他在敌国的眈眈虎视里保护了天下的平安,保护了她。她不该害怕。

  人生第一次,她明白了为什么人世会称男女欢好为“巫山云雨”。

  她不再感觉自己是一盘菜肴、一份礼物、一件用以取悦他人的玩物、生儿育女的容器……或随便一个什么东西。

  今夜,至少此刻,她终于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人。

  在锦被青竹落雨的时刻,青雀颤抖着,把嫣红的双唇送向楚王。

  衣衫褪尽前,她指尖轻抚小腹,想到了还无声无息在她腹中的女儿。

  旋即,她放下一切,全心沉入楚王带给她的情欢。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