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陆九
谢书藜之手。
上面写着:刺客,陆叁。
四个字映入眼中,谢明夷瞳孔一缩。
他刚进京时,曾与谢书藜一起辨认各位皇子的画像。
那时他抱怨十二个皇子太多,嫌他们名字繁杂,记不住,谢书藜便将那些名字一个个拿朱笔圈起来,道:“这个是陆一,性格懦弱,不足成事;这个是陆二,贪财好色,喜怒无常;这个是陆三,当今太子……”
谢书藜给每个皇子排了序,一一介绍给他。
介绍到陆九时,她的手微微一顿,朱笔便将那张纸洇染了一大块,“陆微雪”三个黑字全被浸在朱砂的鲜红里,如血色般刺眼。
“这个陆九怎么样?”见谢书藜不说话,谢明夷托着腮,好奇问道。
谢书藜笑笑,“冷宫里长大,到现在都未出来过,没人知道他的喜好,想来也不过是孤僻而已……不过他就比你大两岁,可惜了,或许你这辈子都见不着他。”
“为什么?”谢明夷正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年纪,总缠着未出阁的姐姐问个没完没了。
谢书藜眼神复杂,“他母亲来自苗疆,当年擅自给皇上下情蛊才有了他,皇上饱受蛊毒折磨,起初只以为是操劳过度,后来才发现真相。”
“盛怒之下便火烧苗寨,陆九和他母亲侥幸逃了出去,流落在民间,也是五年前才抓进宫中,重刑拷打了陆九的母亲三天三夜后,也未得到解毒之法,便将她和陆九都丢进冷宫,任由他们母子自生自灭。”
“而现在,陆九的母亲已经逝世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冷宫活着,没人愿意提起他,都盼着他早点死了,讨得陛下一个舒心罢了。”
谢书藜说这话时眼神怅惘,眸中是谢明夷看不懂的情绪。
“姐姐,你是如何知晓那么多的?这些事我在别人那里可从未听说过。”谢明夷问道。
谢书藜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姐姐我当然是无所不能,记住啦,到外面可不许说这些事,这都是忌讳,谁提都要杀头的。”
谢明夷撇撇嘴,“我才不会被杀头呢,我有爹爹,有姐姐,谁敢杀我?不过姐姐不让我说,那我不说便是了。”
谢书藜被他逗笑了,“你啊,就是人小鬼大,以后可得找个厉害姑娘,非得把你治住了不可。”
……
一阵恍惚后,谢明夷渐渐回过神来。
他已经盯着这张字条放空许久了。
谢书藜没搞什么密信,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刺客就是太子派去的。
太子竟然要杀陆微雪。
谢明夷内心很混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陆微雪,贺维安的宿敌。
但若他被除去了呢?
主角是不会变的,反派却是谁来当都一样。
话本里并未提及皇上病危,上面记载的情节全在井然有序地进行,陆微雪与贺维安初识,还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可现实并非如此,陆微雪非但没跟贺维安成为朋友,反而处处针对他。
如此可见,无法改变主角的轨迹,其余配角却是变数极大。
假如陆微雪死了,那太子可能会接他的班,替他和贺维安斗几百个回合,然后惨死,迎接属于反派的必败结局。
想到这里,谢明夷手腕一抖。
他忙掀开一旁桌上的灯罩,将字条丢进烛火里,看着它燃烧殆尽。
温暖烛光在幽黑的眼瞳里跳跃,谢明夷思忖许久,手指点了点光滑的木桌。
他明白了。
除了讨好贺维安以外,他还有一个任务——
让陆微雪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若贺维安想斗他,那他毫无还手之力;可若是太子这种喽啰,休想从他身边取走陆微雪的小命。
陆微雪有心把他当替死鬼也好,无意让他坐了马车也罢,总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反派换了人。
介时变数太大,他如何苟且偷生?
谢明夷已然把自己幻想成了一个伟岸的舅舅,慷慨奉献,保护不可怜但可恶的外甥。
既不能脱离主角阵营,又得保证好陆微雪的性命安全。
谢明夷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梨花飘落。
他得好好想想。
-
皇宫。
掌灯时分,宫人如一排排人偶,掠过西南角一处偏僻宫殿。
此处格外冷清,院中青石板缝隙中,杂草丛生。
虽是冷宫,却得益于半年前的一次翻修,多少也修缮置换了一番,不至于常人连住都住不了。
两个宫女打扮的女人提着灯,一路低着头走进宫殿。
为首的女人一进门,便见幽暗烛光下的一盘残棋。
她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凝眸不语。
“两位不请自来,是毒又用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