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跟我娘团聚吧呜呜呜……”
谢丞相一晃神,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
谢明夷的长相确有六分像他娘柳夫人,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这些年来,谢丞相都在反思,自己是否对这个儿子太过娇纵了些,可每每看见他的脸,总会想起早逝的年轻发妻握着他的手,要他哄一哄他们的孩子。
谢明夷养成一副乖张的性子,也跟从小到大,谢丞相都不舍得打骂他分不开干系。每当谢丞相生气要罚他,他总会搬出离开了十八年的亲娘,以此唤起谢丞相并不多的父爱。
这招屡试不爽。
这次也是如此,看谢丞相又没舍得下手,便知道他的气顷刻消了大半,棕山很有眼色地跪下去,解释道:“少爷近日食欲不振,头痛难忍,请了大夫来也说不出缘由,所以……所以少爷才不得不想了这个办法。”
他刻意隐瞒了三天前的事,只挑该说的,还颇为添油加醋了一番,为谢明夷塑造一个病弱的小可怜形象。
谢明夷连连点头,作拭泪状,“是啊,爹,儿子神思恍惚,便觉得自己是招惹了妖邪,这才请了些巫祝,儿子怎样邪气入体都不要紧,可丞相府上下的安危才最重要啊,若是您回来后遭遇什么不测……”
“胡说八道!”谢丞相黑了脸。
谢明夷连忙噤声。
“什么妖邪!必是你平日里怠惰懒散,一步路也不肯多走,一块肉也不肯多吃,比千金小姐还娇贵,这才生出了这些富贵病来。”谢丞相话里话外不容置疑。
谢明夷只得点头称是:“父亲大人教训得对,儿子这便回房休息,改日便开始强身健体……”
“我看不必了!”谢丞相打断了他,目光中带着审视,“要强身健体,何需改日?你姐姐怀了龙胎,现下已有七个月了。圣上要太子他们去银屏山祈福,你跟着去就是了。”
谢明夷的身体突然摇摇晃晃起来,晕头转向似的,皱眉扶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我的头好难受……我好像又病重了……棕山,快去叫大夫……”
“是,少爷。”棕山拔腿就要走。
“站住!不许去。”谢丞相不留情地拆穿:“要装也装得像一些,天底下没有不懂儿子的爹!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你必须准时出现在皇宫,介时跟太子他们一起上山。”
谢明夷惨叫一声。
“对了,为了强身健体,你不许坐轿子,也不许坐马车,别人家的孩儿都骑马,明天你也给我骑马去。”谢丞相又道。
谢明夷惨叫两声。
谢丞相对他的哀嚎毫不理会,径直走到清晖池旁,下达了命令。
“把这群坑蒙拐骗的给我赶出去!”
谢明夷不惨叫了,他得省着点力气。
“少爷,这下该怎么办?”棕山问。
谢明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将软榻上金丝软枕扔出去,愤恨道:“这个亭子叫听雪阁,对吧?”
棕山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
“给我改了!这名字难听难听真难听,还听雪,雪哪里有声音?”
“那少爷想改成什么?”
“随便,听雨听雷听呼噜都行,就是不许听雪!以后别让我看见雪这个字!”
他最讨厌雪了!
-
次日卯时。
宫门前。
谢明夷跨坐在一匹枣红骏马上,头上戴着攒金玉冠,身穿朱红圆领袍,脚蹬黑缎长靴,暗金云纹的腰带束得极紧,勾勒出纤细腰身,腰间还挂着合乎礼仪的各色长穗香囊。
旁人打眼一看,便觉不凡。
他正一手抓着蛇纹软鞭,一手抓着缰绳,整个人坐得挺直,身后是红墙金瓦,清晨的朝阳照耀在他矜贵冷淡的脸上,显得格外耀眼。
周围聚集了不少世家子弟,虽都是盛装出席,可跟谢明夷比起来,却显得黯淡无光一般。
他们不由得聚集起来,闲谈的同时,目光却似有似无地落在谢明夷身上,连话语间也多了几分试探,都等着别人先开始讨论这位小国舅。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谢明夷对这些关注全然不知,他看似处变不惊,实际上却已经在心里问候了陆微雪八百遍。
他真的受够了!
自从六年前出了那事之后,他就不再骑马。
换句话说,他恐惧骑马。
这次被迫骑上马,谢明夷浑身僵硬,一路骑到宫门,已经将他所有的力气耗尽。
若要他一路就这么骑马到山顶,那可真要了他的命。
谢丞相一大早就起来,亲眼看着谢明夷骑上马离开丞相府,导致他根本没办法偷偷坐轿子或马车。
真是亲爹!
就在此时,谢明夷突然瞥到,队伍的最后,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古朴典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大体似乎旧了一些,但细看下来,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必然不是出自小门小户之手。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门前,竟只有这么一辆马车,其他人则全部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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