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骄宝

水。”

  “我七岁的时候父母相继过世,他就下了那句批语。他离世之后,村里人也还是轻易不会靠近我。”

  “名声响?”訾骄揽过另一侧的头发再度缓慢梳理起来,歪着头眼睫轻动,“繁华州县中多的是富贵人家想请一个料事如神的先生,倘若翁爷爷当真名声奇大,八成不会回这个小村子。”

  “况且,他回村多年,琤哥可有见到外人特意来寻?”

  娄琤双眼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顺着他的话思考摇头。

  “那便是了,或许翁爷爷说的话其实并不一定准。”訾骄打理好自己的一头长发,顺手将木梳往下一递,让娄琤替他放起,“就算他曾下过的所有批语都成真了,或许偏偏就在琤哥的这一句上出了岔子呢。”

  娄琤接过梳子,木头上残存着对方柔和的温度,梳齿有些滑,是余留下来的木樨油。他将梳子握在手中,圆而钝的尖尖略微戳进掌心,喉结几度滑动,“你一点都不信吗?”

  訾骄半个身子歪斜下去侧躺到枕上,顺直的长发依附他的身体勾出一段曲线,他眸色沉静地望着前方,“我不信这些,亦不喜欢。”

  屋内的烛火跳跃一瞬,他的目光再次平稳地挪向对方,“琤哥似乎并不讨厌村里的人。”

  娄琤平淡地摇头,“他们虽然不理会我,但也不坏。”

  訾骄半张脸压着枕头,上下蹭蹭做出颔首的动作,“命理、风水,世人大多深信不疑,他们虽信翁爷爷的话,却未丢着当时七岁的你不管。”

  他尾音渐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撑开被子咕噜一下翻个身往里挪动。

  娄琤见他发困,起身去吹灭油灯,将手中攥了许久的木梳妥善安置好。他躺回地上,布着好些粗茧的手掌沾染了极浅极淡的桂花香,那点微弱的香气浸入肌理,随血液涌动全身。

  他记忆中爹娘的面容已然模糊,充斥前半生的仿佛唯有沉默、孤独、被人疏远。

  娄琤的确不厌恨隶南村的人,双亲离世时他尚且幼小,有许多次吃不上饭的时候,但每隔十天半月打开门,院门外便会放着一篮蔬菜、饼子或其他方便烧热吃的东西,足以他支撑一段日子。村民们相信翁爷爷的话害怕靠近他会害死自己,却也做不到眼睁睁看小儿活不下去饿死,便与他维持疏远的距离悄悄送点吃食。

  娄琤知道他们的好意,也明白他们的忧惧,所以稍有能力就不再麻烦村中人,更尽量离他们远些。

  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下地,一个人学做木工,独活在村子一隅,和他说过最多话的是在他十五岁时闯进村里而后被他收养的娄二。生活如昏沉暗淡的死水,常年如一日。

  直到他在山腰的废弃庙中拾回一枚珍宝。

  娄琤偏过脸,自漆黑的夜中仰望向床头,那里有微微拢起的弧度,传来规律平稳的呼吸,是他耗费半辈子气运,才得以遇到的——

  骄宝?

  骄宝!

  真好听。娄琤想道。

  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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