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心有预感似的,屏住呼吸掀开帘子,果然又是他。
傅成穆站在车窗边,微笑道:“是你。”
绍桢道:“你有什么事?”
傅成穆转头眺望着远天,沉吟道:“我听说,济宁的成阳江上,有一座谢家酒楼,广有嘉誉,很是不凡。明日有空闲,我请你去江上吃饭,如何?”
绍桢大声道:“不去!”刷地放下帘子:“邓池,不等了,咱们走!”
邓池挠了挠头,向傅都督告一声罪,抖了抖缰绳,马车便远去了。
冯琦有些不平道:“二爷这也太难说话了,这性子谁受得了啊!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傅成穆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望着那马车,等看不见踪影了,他才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快了,快了。”
……
山林吞云纳雾,崎峻似峭,从山腰上的小道上远远望去,唯见千峰竞秀,万壑争流。
绍桢穿了身简便的窄袖胡服,手里拄着登山杖,攀阶而上。
脚下的这座山,名为彭山,就在济宁治地的城郊,她早起用了饭,骑马便一路往彭山而来。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登山好时节。
彭山半山腰处有一座望天门,过了此门,还要攀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方能登得山顶。
山顶有一座金顶净音寺,烧香拜佛,灵验非常。
绍桢是打算进寺上香的,倒不为特定的心愿,求个家人健康平安而已。
山道又窄又陡,等红日初生,她已经冒了一身的汗。
打眼瞧见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凉亭,亭中有几人四下散乱坐着休息。
绍桢低头注意着零乱的尖锐石子,缓步走进去。
正待在朱阑边坐下,恍然发觉面前站着的正是傅成穆。
他嘴角带着见了自己才有的温和笑意,和煦道:“小桢,又遇到你了。”
绍桢顿了顿,垂头揉着自己的腿。
傅成穆朝边上的冯琦打了个手势,从容道:“我也是来登山的。既然遇到了,不妨同行?”
绍桢绷着脸不说话,稍微平复了气息,便起身离亭,继续走上台阶。
傅成穆全当她是默认,负手跟了上去。
冯琦笑眯眯地拦住了张家的两个护卫:“张小哥,邓小哥,我请你们喝酒去?凭他们兄弟折腾吧!二爷也没拒绝不是?”说着,向自己的人挥了挥手,傅家侍卫一拥而上,哄笑着将二人拽走了。
张鼐回头看了眼绍桢,倒是没怎么反抗便跟着走了。
邓池在人群中急慌慌喊道:“公子!唔——!”
“小老弟,急什么,我家大爷难道还会害张大人不成?走吧走吧!哈哈哈!”
路上却是沉默,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侧是滚滚云海,山风呼啸着,吹动两人的衣衫和发带都猎猎作响。
日头渐渐高升,绍桢听见身后脚步声快了几瞬,紧接着手腕被轻轻拽住。
傅成穆指着东边山林间隐约露出的屋顶一角,解释道:“中午了,用点饭再爬吧。”见她不答声,便又转手拧住她的肩膀,将人带着往那户人家去。
近了才发现正是一家小小的食肆,专程招待登山之人,饭菜比山下贵出几成不止。
傅成穆付了钱,饭食上来,都是山林间的食材,凉拌木耳、韭黄炒鹌鹑蛋、火熏野猪肉,不怎么放调料,慢慢能吃出食材原本的清甜。
兄妹二人对坐用饭,绍桢忽然发现他只动过那盘凉拌木耳,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你怎么不吃肉?”
傅成穆用公筷给她夹了只排骨,淡然道:“从知道你的身世后,我为娘守孝,忌酒忌荤腥。还有两个月。”
绍桢一愣,装得比他还淡定,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咽下:“嗯,自该如此。”
却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过了望天门再往上,山势陡峭起来,一层层的石阶又高又陡,像是直线一般,走在上面,不能回头看,一看便油然而生粉身碎骨的恐惧感。
绍桢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道上,仰头看了眼云顶的山巅,不妨脚下一空,下意识惊呼出声。
“啊!”
下落的趋势骤然而止,手腕被人牢牢拽住,绍桢刚要松口气,急欲站稳的脚踝却在慌乱中狠狠装在石阶的边缘,顿时一阵牙酸的剧痛。
她忍痛嘶了一声。
傅成穆却收回了手,靠在身后的山壁上,默默地注视她。
绍桢深吸一口气,张口便喊:“张鼐!”
话出口就知道闹笑话了。
张鼐早被冯琦拽走了!
她抬头瞪了当哥的一眼,艰难地站起来,看准了高度,单脚发力,小心翼翼地跳上一层台阶。
傅成穆轻轻叹了一口气,靠近前来,不等她抗拒便将人背了起来。
他好笑似的道:“别乱动!两个人摔下去,那就结伴下地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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