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知道袁颂喜欢她的时候,凡间改朝换代,已逾百年。
她后来找了很多很多地方,最后,她在某一年新年的灯会里,重新站在了那条已经破败不堪的三生桥上。
情人岸边的花灯依旧,绿柳白梨却在连绵不断的战火里变成了不会开花的香樟。
那间老字号的酒楼,也变成一间迎来送往的茶摊,茶摊里,有弹琵琶的乐伶唱一段曲,是昙花一现的少年于宫变中冒死救挚友于危难。
戏文里浓墨重彩的少年郎,绚丽的华光,也不过流星转瞬,却依然博得满堂喝彩。
阿青怔怔地听完一出戏,坐在那天能够跟袁颂平视的台阶上,听着三生桥上情人相携而过立的盟约,想到袁颂专门给她买的酥饼,替她擦手的帕子,还有那件对她来说,并没什么用的狐裘大氅。
她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赏灯的人流散尽,直到昏暗的长街只剩她一人。
浩渺的天地终于给她下了一场盛大的雪,然后用最温柔的方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生而无情的仙人,缓缓闭上眼,滴落的眼泪打湿了她握在手里的发簪。
指腹摩挲细长的簪身,像要拭尽水渍,却再次摸到了那行她已经抚摸了无数年、差点要被磨平的字——
“大启元年,元月初一,青珩赠予爱妻阿青,盼白首不离。”
精卫衔在嘴里的小石头,跨越五百年,终于落在了忘川的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