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怀疑他在逗她,但她没有证据。
袁颂口中的厢房其实是一间用于思过的禅房。
袁颂的父亲袁在望打小就对这独子寄予厚望,隔三差五就要从他言行举止中挑些毛病,连骂带罚地贬他到禅房里跪着抄经,美其名曰让他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
袁颂举着烛台走在她前面:“幼年父亲罚我跪祠堂的时候,总觉得像自己这般一无是处的人,长大后恐也庸碌无为,不若趁早一了百了,也省得受人口舌非议,给家族蒙羞,有一日,实在不想抄了,干脆丢了笔,在荷塘边站了很久,后来想想,大好年华如初晨悬日,岂可辜负春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用这种方式尽孝?”
阿青想到那日光景,不免有些得意了:“那你那日在池边,有没有觉得水位清浅、荷花正艳?回来之后,有没有觉得,膝盖底下的蒲团特别软?研出的磨砚特别丝滑?”
竹影摇曳,烛火轻晃。
佛幡无风自动,是心动。
袁颂的脚步一顿。
手里的烛台已经跌落。
阿青还未来得及适应突然暗下来的光线,唇瓣已被人先一步封住。
烛台翻下廊沿的台阶,烛心磕在潮湿的鹅软石上,浓稠的红蜡盖住了熄灭的火,只余一阵黑烟,轻飘飘地消散。
滚下的火星子落在唇畔,烧得两个人都发出不能自抑的轻吟。
禅房的门不知道被谁的后背撞开。
屋内黑漆漆。
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愈来愈清晰的呼吸声一阵急过一阵。
凌乱掉下来的外袍像冰冷的蛇蜕盖住了两人的足踝。
滚烫的手掌攥紧她的裙带,一圈一圈握紧,最后沿着她松散的羽衣,朝最深处滑去。
廊外有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里夹入黏腻的涌潮。
直到阿青腿软得快要站不住,袁颂干脆利落地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
弱冠后的长公子,已成了同龄人里的佼佼者,极少再被父亲责罚。
但禅房内的一应器物仍定期有人打扫,干净整洁得像他日常的寝居,纤尘不染。
屋内的熏香是他惯用的细雪冷竹,空濛干净的水汽里,隐隐约约夹着一丝馥郁的甜。
明明是很淡的草木香气,却无端诱人得头脑昏胀、任他为所欲为。
混乱中,阿青挑下他的琉璃发簪。
光滑的簪子叮叮当当滚落床下,发出碎玉的声响。
袁颂微凉的发丝如瀑坠手。
阿青握紧他的头发,身落岩浆,被洪欲裹挟。
烈火焚身,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饥渴。
直到袁颂温热的鼻息从锦衾底下探上来,浮在她头顶。
偏偏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在此刻又澄澈得要命,像最单纯的稚童哄人一样,问她舒不舒服。
烟炉里暖气升腾,于半空处消散不见。
阿青的鼻腔里都是水汽,眼睛里都是氤氲,身下费力吞着不属于她的东西,张着唇,只剩下喘息。
她答不上来,他就又低头吻他。
细碎的吻落在彼此的脸颊、唇齿、颈项,似交颈的鸳鸯、缠绵的蛇。
金钩摇曳。
廊沿落雨。
寂夜寥寥,墨空如洗。
青竹叶盛无根水。
山水泼墨,峦峰起伏。
袁颂入目是雪地,意识却跌进岩浆,五脏六腑在翻滚的熔岩被情欲的炎火炙烤。
不知道是谁的汗先浸透枕被。
阿青恍恍惚惚间,好似自己梦里都在吃鸭子。
但神仙岂会做梦?
她头一回吃这种鸭子,整个人被揉碎在锦缎里找不着北。
直到五更天里,很远的地方传来佛堂声诵。
袁颂忽然从身后吻上来,滚烫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是蛇的七寸。
男子有力的虎口托着她的下巴,迫她侧过颈跟自己接吻。
玉扳指抵着她的喉结,压得她快要窒息。
她被彻底缠住,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蛇。
不然为什么总有东西在她身体里长驱蟒行,不知疲倦?
细碎的、高亢的、低柔的、婉转的、断断续续的、低低哭诉的,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咬着拖咽进咽喉深处。
袁颂琉璃色的瞳孔里,似欲海里浮起的刃光,泛着艳艳血气,是求偿所愿,是志在必得。
道法求自然。
佛法寻通天。
春日宴,百里花堂为道场。
困情欲的凶兽,做阶下囚,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