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此刻他自己的内心——他也不懂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分明开口时是下了万般决心的,可当听到桃花对崔颜光不错的评价,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揪心。
他何时变成如此心口不一的小人了?
许文壶忙着反思自己, 惦记桃花, 还要额外分出三分精力,暗搓搓地去揣摩崔颜光的长相,内心足以撑起一台戏。
他不曾察觉时, 李桃花逼近了他。
“许文壶。”
月光下, 李桃花盯紧了他低垂的眼睫, 意味深长道:“好好的,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许文壶蓦然抬眼, 正与那充满探究的杏眸对视上。
他闭紧喉头, 薄唇紧抿, 僵僵地看着李桃花。
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担心我自己哪天不小心就死了,剩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崔氏好歹世家大族, 若为崔氏妇,定能得一生庇护,衣食无忧。嫁给崔颜光,兴许不是个太坏的选择。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桃花看着他的表情,杏眸微眯,“犹犹豫豫的,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实话实说,你到底想干嘛?”
许文壶打定主意,咬紧牙关不松口,步伐后退。
他退一步,李桃花就往前走两步,两个人的距离很快便近到咫尺,衣袖碰撞摩擦。
李桃花仰着脸,神情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
淡淡清辉萦绕在二人之间,随着鼻尖的贴近,随呼吸勾缠。
许文壶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终于无力招架,嗓音低而艰涩,“桃花,我……”
“许大人!消息查出来了!”
宫人一声疾呼如若平地惊雷,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许文壶贴着墙根钻出李桃花的魔爪,一路小跑到宫人面前。
宫人继续道:“您方才下令调查十年前有无失踪宫人,眼下已有眉目了。”
“十二年前,确实有个小宫女凭空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何处,至今下落不明。”
许文壶本满怀希冀,闻言犹如冷水袭身,语气都无力了许多,回答道:“尸体乃是男尸,失踪宫女与之无法匹配。可还有其他失踪之人?”
“没了,当年宫中戒律森严,即便最是下等的宫人,也有记名留档,若是失踪,定有记载。”
许文壶沉默一二,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
这时,许文壶顺口一提:“对了,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宫女名唤梅依云,失踪时进宫仅半年。”
许文壶点头,不再询问。
李桃花见许文壶的眉头微微拧紧,不由问道:“这案子很难办吗?”
许文壶摇头,“应是称不上难的,只是,确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顺利。”
还有宋骁对他说的那番话,什么叫“先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待到后面,你自会知晓。”
他应该知道什么。
难道……这案子和杨善有关?
李桃花略带了安慰的口吻,“好了,少垂头丧气的,我刚刚都听到了,虽然性别对不上,但好歹也得出个名字来了,不如你就顺着梅依云找,管它后面如何,别人看在眼里,总归你没有闲着,即便想挑你的错,也挑不出来。”
许文壶犹豫:“失踪者为宫女,尸体却是男尸,若循此线索寻找,终究荒唐了些。”
“哪里荒唐了?”李桃花睁圆了眼眸道,“谁说宫女就一定是女的了?我还穿着男人的衣服呢,我就一定是男的吗?”
许文壶怔愣一下,目光落在李桃花的衣物上,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双眸陡然焕发起光彩来,扬声便又叫宫人。
“去将梅依云的档册取来,我即可要看,快!”
下完吩咐,他忽然直直望着李桃花,眼眸明亮晶莹,里面复杂的情意呼之欲出。
“桃花我……我若没有你,定是到死也反应不过来这些的。”许文壶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意。
李桃花骄傲起来,扬起下巴道:“也就是我不识字罢了,否则啊,十个状元我也不在话下。”
许文壶凝视着她,双唇翕动之后,终究闭紧。
其实,他想说的是:桃花,我不能没有你。
*
“梅什么?梅什么云?”
中秋一过,天气骤冷。长江边上的寒风卷席水汽,扑在身上,像有针在刺。
李桃花怕许文壶被风吹倒,挡在许文壶身前,凑近渔夫的耳朵吼:“梅依云啊!”
风太大,老渔夫支着耳朵喊:“梅依什么?”
李桃花急得冲老头又吼了三遍,好悬没把老头的耳朵给震聋。
“听到了听到了,梅依云是吧?”老渔夫总算把名字听全。
李桃花点头如捣蒜,“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