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眼,都应验了。
“我六八年生于安徽黄山农村,八四年母亲病逝,这一年,我犯下命案,被迫走出农村,来到福建,做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事,从一个小混混上位成大混混。八九年,终于在广州挖到第一桶金,这几年中,不干净的、能赚钱的营生我都沾过,豁出小命的后果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九零年,为了结婚而结婚,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圈子,京津大门开始对我敞开,随后跟那位金枝玉叶一起去长三角发展,混成黑白通吃,然后漂白,再扎根浙江。
“九三年,在建德安江第一次见到小蔡,大桥上,大风大雨,她像一株小草。第一眼我就确定她必须过得比谁都要好。我会的都教会给她,我不会的也要花钱请人教给她,没有复杂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我母亲的影子,又或许是她太像曾经的我,这是一种缘分,我信命。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扑腾挣扎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继续玩命下去的理由,我给不了她江山,就让她自己打江山,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这一年,我二十六岁,心态已经像个半死不活的老人,她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小时候,我总觉得这个狗娘养的生活亏欠我太多,后来知道是自己欠了一些人太多,一些人欠了还不上,一些人欠了不能还,都留下辈子吧。年轻的时候,不懂人和事,总以为好人好报恶人恶报是屁话,总以为剑走偏锋歪门邪道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在三十而立之前的岁月里,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对不起很多人,伤害了很多人。三十岁后,心平气和,肯吃亏,懂得退一步再退一步,回报了一些人,儿时的大多怨恨都已经放下,或者发泄完毕,仅剩下的几个心结,也没机会解开,有点遗憾。
“作为一个男人,四十年间,白手起家,吃过苦,低过头,杀过人,喝好的酒,住好的房,上漂亮的娘们,二十八岁时就让整个长三角混黑的大恶人们喊一声杨爷,三十岁就赚了十一位数的钱,也算值了。我死之后,留下的东西应该不少,不过放不下的东西不多。我在安徽黄山以小蔡的名字办了一所希望小学,希望你能帮我维持下去,我这一辈子,心狠手辣了三十年,做人做事从不留余地,想必不曾积一寸阴德,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打算生儿育女,怕报应在他们身上,这所学校,希望能给小蔡积一点阳德。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识一下你,我很好奇,谁能让若干年后的小蔡动心。最后,清明时节,陪小蔡上坟,给我敬一杯酒,好酒。——杨青帝,二零零一年三月九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