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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落下,所有好不容易从血河腐肉中爬出的荒使如遭雷劈,全部呆愣在原地。反倒是更早一步回到祭坛上的鬼谷子深吸一口气,仿佛早已经也有了几分猜测——既然人间有天道,那么大荒自然也有可能诞生自己的意识。
只是……
对于十二洲来说,这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事。
黑影伸手。
手掌在自己肩头拂过,缺口被填补上了,尽管与原先相比要虚幻许多。
它没有否认仇薄灯话,只是反问道:“你知道三十六岛的选择是什么吗?”
仇薄灯横剑,微微垂眼,指尖按过长剑剑身:“不算难猜。”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黑影预想中的苦痛。
这让它有点失望。
“怀宁说,最初的空桑是个很美的地方,天神地妖与凡人还没互相厮杀,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个梦……”黑影开始剧烈地鼓涨,又剧烈地收缩,像一团流动不定的液体。一时好似千足的蜘蛛,一时又好似手足颠倒的扭曲人体,仿佛它正在择捡所有强大的肢体拼凑自己,又仿佛真正的它正在从一个皮囊里钻出来。
它的形体变得越来越古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魔非魔,似神非神。
就像瘴雾中的死魂,无相无形,又万相万形。一种沉凝的压力随着它变化出现了,幽冥城内,不论是祭坛上的鬼谷子还是祭坛下的荒使,都只觉得自己如一叶舟,至身在一片囊括上下左右前后的墨海里,他们即将被挤碎。
“枎城也好,鱬城也罢,枎木爱人,人爱枎木,神鱬护人,人护神鱬,乃至烛南的仙人两相护,都不过是……”
原先照亮幽冥城的血河暗红色的光猛然消失。
暗红血光消失的刹那,黑暗吞噬了一切,上下消失了,左右消失了,前后也消失了!无论是鬼谷子还是荒使们心脏都猛然跳动了一下,被一种本能的畏惧给攥紧了。因为那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黑暗猛然收束!
压紧!
冥昭瞢闇,无地无天。
黑影伸出手。
抓向它最忌惮也最垂涎的敌人。
“痴人梦影!”
无分上下,无分左右,无分前后,数不清的枯焦手臂同时探出,同时伸向白衣轻拂的仇薄灯。每一条手臂,都来自不同的个体,像从古至今,所有死在黑暗中的神鬼妖魔的尸骸被聚集在一起。
仇薄灯不退不避,一人一剑,如鹤扶旋。
再无这样优雅的舞蹈,宽袍广袖在半空中挥洒出一片清越的光辉,长剑的剑身流动水一样的波纹。再无这样皎洁剑光,皎洁到埃尘不染……他已经把所有的脆弱挣扎全留在另外一个人那里,他已经把落满肩头的经年埃尘全都抖去。
今天他还是最初的神君。
一身孤勇,无惧疼痛。
他在至秽至浊的大荒中,以剑为笔,泼洒出一轮古往今来,从未改变的月圆。
太古月圆,今朝月圆。
“那就让我……”
一只只从暗中伸出的枯焦手臂被白月绞碎,如飞尘般从月轮的边缘逸散,宛如饱蘸清水的狼毫在浓墨中泼洗出一轮清辉。
“再梦三千年!”
第115章 我自守人间
大荒中升起万古一现的白月。
照亮生者与死者的瞳孔。
不知多少死魂, 也不知多少骷髅与残存的荒使一起抬起头,同时仰望这轮白月。
月光照在死魂脸上, 模糊不定的面容变得迷茫,月光照在骷髅空洞的眼窝中,它们下意识地朝白月伸手……它们在幽暗中徘徊太久,久到已经遗忘了日月的模样。唯独荒使们尖叫躲避。
纷纷扬扬的碎骨中,白衣的神君大袖回旋,他手中的剑已经消失了,已经没人能看清他的剑影, 只能看见将他整个笼罩住的月光。
他就是剑,他就是月。
他就是天上人间的皎洁。
死魂在月光中蒸发,骷髅在月光中粉碎,人也好, 魔也好,妖也罢, 所有从黑瘴中伸出的手都尽数破碎。
碎骨簌簌而落,仿佛大荒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雪。
飞雪棱层,撑拒满月。
满月在最皎洁的刹那中断, 两只曾经托载过烈日的巨手握住了月影的两侧, 由十二柄飞剑凝成的剑与它相撞, 只撞出刺目的暗火。巨手在碎去的月光中, 又猛然一合,像拢一只舞蹈的雪蝶, 要将仇薄灯击杀于掌心。
“神君!”
鬼谷子瞳孔一缩, 向前迈出一步。
巨手相击, 声如山合。
月影彻底消失了。
但它没能拢住雪蝶。
山合的刹那,仇薄灯笔直向上, 及时落在巨手的指尖,断剑低垂,广袖跟着从虚幻莹白的小臂上簌簌落下,仿佛朝城的蜉灵栖息时娓娓垂落的柔翼。他低头,看见故友。
夸父。
死去已久的夸父半隐半现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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