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渊听从吩咐坐下,他神情严肃,“舅舅,我准备好了。”
李燧伸手在身前绕了一下,手指头杂乱的飞起,道:“朕有一子嗣,昔年一位娘子所出,如今找到了。”
裴泽渊忽的一下瞪大的眼睛,舅舅竟然有孩子!
李燧为了给他解释清楚,几乎是从头开始讲起,也是为了厘清他自己的思绪。
但此时裴泽渊已经开始在琢磨,这位殿下一定是未来新帝了,他得找机会推贺云昭去面前表一下忠心,将来也好做太子的心腹。
然而下一刻耳边传来一句,“这个孩子就是贺云昭,翰林院的贺修撰……”
裴泽渊瞳孔骤缩,他猛的抬起头,喉咙干涩难以开口,“舅舅,你说什么?”
李遂心一松,看到泽渊也是如此震惊,仿佛他的情绪也随之消解了许多。
他肯定的顿首,“不错,正是贺云昭,朕现在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思考一件事。”
“泽渊你坐稳了,朕接下来要说一件事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但你必须尽快接受。”
“贺云昭的确是朕的唯一子嗣,但她本身……其实是女子,泽……”
“她是男子。”裴泽渊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舅舅说话。
远房表哥变成了更亲的表哥,不需要任何思考,太子之位一定是贺云昭的。
李燧愣住,忽而嘴角微动从口中发出短促的笑声,他解释道:“贺云昭的确是女子……”
“她就是男子!”裴泽渊猛然起身,高大的身躯殿内犹如一尊将军相,坚定、勇猛、忠诚。
李燧看着他的神情,眼眶一热,泽渊,真是好孩子,他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孝顺的外甥、忠诚的臣子。
裴泽渊斩钉截铁道:“我见过,贺云昭就是男的,有人说她是女子一定是妄图迷惑陛下。”
感动的眼泪还挂在眼角,李燧的笑容骤然僵硬,脖颈咔嚓咔嚓的转动。
“贺云昭真是……女子……”
“她不是!”裴泽渊坚定反驳。
李燧后知后觉,泽渊不是不在乎性别,而是他脑子轴认准了贺云昭是男子。
他从头耐心的解释一遍,“……所以她其实是你的表姐……”
裴泽渊扭头直中红心问道:“她不能当太子吗?”
“她当然可以,”李燧下意识的回答道,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住。
人在下意识说出的话,才是真正的代表了内心的想法。
或许他本来也是更想要让太子之位落在贺云昭身上,而不是宗室那些很可能会把他和父皇的牌位挪出去的宗室子弟。
皇帝缓缓开口:“宣贺云昭。”
……
贺云昭正在翰林院伏案处理公务,她近来一直被大学士扣在直庐里处理一些杂事。
比起她自己那边单纯的将资料汇总编成一本,大学士这里才是真正的杂事颇多。
有先帝遗留下来的几千本《起居注》《日历》,记载了先帝的一言一行。
《起居注》是由翰林院的庶吉士来记录,经手的人多,风格就十分杂乱。
有人记载的详细,连先帝与人说话时喝的几杯茶都记的一清二楚,也有老油条几乎只记对朝堂有影响的事,还有人趣味颇大,喜欢记载先帝对各种事情的评价。
贺云昭刚到大学士的房间还真是有些尴尬,在她自己房间里她就是老大,还有顾文淮常来帮忙,很是自在。
但在大学士这样的顶头上司眼皮子底下,她连一个二郎腿都不好翘,免得被大学士盯着看。
好在她是个很专注的人,既然开始做事就十分认真,她将《起居注》中有用的信息按照两部分分类。
一类是先帝对朝政的处理意见,一类是先帝对朝臣的处理方法。
不得不说,钻研进去之后,她受益颇多。
令人意外的是,先帝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心思深沉,人们通常会认为心思深沉的人应当就是沉默的、冷静的。
但先帝在《起居注》中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形象,反而脾气很爆,偶有骂人的脏话也被记录在册。
当贺云昭看到一句脏的有点不能入目的话时,她尴尬抬起头看着大学士。
大学士起身过来一瞧,两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大学士轻咳一声,“也许……先帝率直。”
贺云昭震撼,大学士不愧是朝堂老臣,好稳重的口才!
笃笃笃,门被叩响,紫衣内侍进门,朗声道:“贺修撰,陛下召见!”
贺云昭从容起身抚抚褶皱的衣裳,她拱手道:“是。”
她随着太监的脚步走在身后,青色的官袍因今日久坐被弄的皱起,一时间难以抚平,但偏偏就是这样细小的褶皱却是文官们推崇的‘官纹’。
吱呀一声,太极殿的门打开。
李燧竟十分镇定冷静,他此刻才猛然感觉重任在肩。
云昭是他的孩子,但她身为女子始终是一种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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