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不牵连公公。”言霁急急说完, 便从拦着他的臂弯下钻了进去, 侍卫欲追, 那公公摆了摆手。
叹道:“毕竟也曾恩爱过,若陛下当真余情未散,真出了什么事,往后咱家可当不起怪罪,便假装不曾看见任他去吧。”
“但自古帝王无情”余音散在晚风中。
言霁对这里很熟悉,他自记事起便来过无数次,但时隔多月,对比冷宫的残壁断垣,再见此地的丹楹刻桷,便又觉异常陌生。
他急急往里跑着,害怕宫人追上来,连喘气都顾不上。终于到了父皇的寝殿前,言霁跑上门阶,推门进去。
正想开口叫父皇,就听到里面喘息声,言霁脑中似有一根弦绷断了,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出声惊扰里面的人。
扫过地上凌乱的衣衫。
原来表面看似爱极母妃的父皇,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更何况整个后宫的女人每天千方百计地勾引,想要爬他的床。
明白这点后,言霁眼中只有悲伤,再无责怪与不忿,他好似在这一刻弄清楚,这世间的道理了。
既然来了,言霁不肯就这样无功而返。他放轻动作离开房间,将门关上,然后正对着门跪在外面的庭院里,高声喊道:“父皇,儿臣求见。”
喊了三声,里面的人才终于出来。
崇玄宗披上广袍,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轻薄的娇媚女人,似蛇一样攀附在他身侧,面色不善地扫过跪在地上的言霁,抱怨道:“哪来的乞丐啊,赵福干什么吃的,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那声“儿臣”分明响亮得很,但偏要将他比成乞丐,言霁能理解对方对自己的恶意,不以为然,只直直仰头盯着崇玄宗,眨眼间,便有一滴泪滑过苍白的脸颊。
又哑着声音喊了声“父皇”。
崇玄宗神色动容,推开女人走近了些,对他说道:“霁儿自已自贬为庶人,就该知道这里不是你能再踏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言霁手腕处的淤青,再细看,锁骨下也是深浅交加的伤,顿时怒不可遏:“是何人敢欺吾儿!”
这些伤都是言霁故意露出来的,他像个纯真无助的孩童般,伸手去拉崇玄宗的衣袍,纤长的眼睫眨了眨,眼泪便越发挡不住地簌簌落下,好似被崇玄宗这一番话所打动,声音也越发哽咽:“父皇,求你救救母妃,她生病了,可没人愿意来给她看病。”
那张本就与庄贵妃三分相似的脸在自己面前哭诉,崇玄宗越发狠不下心,将人扶起,正要细问,旁边的妃子扯回他的手道:“打入冷宫本就是自生自灭的意思,陛下何必为了那毒妇”
一声惊呼,妃子被推倒在地,崇玄宗弯身将言霁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最终,母妃得了诊治,父皇握着母妃的手,在她的床榻前坐到天明才走。
只需一夜,宫里的动静便传到诸位大臣耳中,朝堂上,斥责“妖妃误国”的奏折如雪花般往上递,这次连言霁也受到牵连,说他毕竟流着外族人的血脉,总是个祸端。
前朝如何,言霁并不关心,他守着那炉小小的药壶扇着火,不顾嬷嬷在外面对着他这扇门破口大骂,说他坏了冷宫里的规矩。想起昨日嬷嬷对着崇玄宗诚惶诚恐的模样,言霁冷漠地想,规矩,什么是规矩呢,位高权重就是规矩。
端着熬好的药出了门,言霁依然对胖嬷嬷笑得乖巧,低声下气地认错。
但虽破例得到太医照料,母妃的病情也只是稍有缓解,并没彻底痊愈,只是比起曾经,衰败下去的速度慢上了些。
言霁清楚枯萎的花朵总有凋零的那天,他竭尽全力,也只能让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后头那些日子,姒遥不曾理过言霁,言霁当她怨自己将父皇带来,很干脆地哄着她承认错误,可哪怕如此,姒遥也未曾动摇过,不断将他往外推。
她若是能下得了床,就会整日地坐在窗边看日出日落,就像曾经在未央宫,她看着那座楼上的灯笼一样的神情。
但是冷宫里望不见那座楼,就像远嫁而来的公主,再也回不到故国。
可故国的人,却来找她了。
“你还要待在这里多久,他既已将你送到冷宫来,就是让你寻着机会逃走,哪知你如此”激烈争执的声音顿了下,渐低淯噏下来,“我带你走,我们回国。”
言霁抱着刚晾干的衣服止步在门外,低着头额发落了下来,遮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何必冒险来此一趟,你走吧,我们都知道,如今我不过是一枚废子,再也回不去了。”是母妃的声音,清冷轻柔。
“再待在这种地方,你会死的!”
“可我若走,大崇便有了跟柔然开战的机会,反正我如今已是半个死人,临死前,别再让我牵连更多的人了。”这句话满是痛苦哀求,压抑在嗓音下,在出声时方才泄露。
姒遥闭着眼,落下一滴泪:“当初选择嫁来大崇,我便知晓,哪怕不去缚住我的手足,赐我翱翔天空的翅膀,我也逃不出半分。”
屋内是长久难掩的沉默,那人声音哑涩地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又是一阵无言,那一刻姒遥想起受自己所累的孩子,想起故国的落日万丈金光,最终咽下那个名字,道:“你早日回国吧。”
冷宫的嬷嬷突然在不远处骂骂咧咧,质问是谁将她种在墙下的菜给踩坏了几棵,屋内的交谈也随之一顿,嬷嬷看到站在屋子外的言霁,骂了声“小杂役是不是你存心报复”,说着就要过来。
言霁怕她发现屋内的人,赶紧抱着衣服跑过去,不谙世事般睁着那双澄澈清明的大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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