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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南接过管家手里的风衣将它展开轻轻拍了拍,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随之慢慢飘落。

  入夜很冷,蒋昭南穿上风衣倚在门口稍微望了会儿,当然,其实在望什么他也不知道,因为大概从他出国那会儿起,蒋令节就已经开始在搞“改造”了。

  花园被铲开重新建了一个,水池被填平改成了草坪,以前坐秋千的地方也被推平种上了颜色杂乱的花花草草。

  蒋昭南记得他二十岁的时候在花园旁边种过一棵很小的垂丝海棠,出国前的那个晚上他还问过那个卖树苗的商家那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开花,商家告诉他大概需要五六年,于是蒋昭南算算日子,也就差不多他回国那段时间。

  从小到大没养过什么东西,更别说还没等它长大就得离开养不成了,于是蒋昭南把这事儿放心上,在国外只要闲下来想起这棵小苗就打电话给辛逾白催他去浇水。

  辛逾白虽然烦,却也形成了习惯,蒋昭南不放心别人,他就隔三差五来这别墅浇水顺带施肥。

  蒋昭南知道后立马给他转了路费跟肥料钱,而且过后每个月都转,一转就是好几千,跟工资似的,就连辛逾白自己都调侃蒋昭南是把他雇去当园丁,工作对象是一棵枝干都还没长健壮的小海棠。

  不仅工作对象单一,工作内容也特简单,平时只需要给它浇浇水施施肥,然后给它的冤大头金主发点儿照片就行,一周工作最多三天,工资三千到五千不固定,一个月一结,甚至有时候半个月一结。

  说实话,像这种工作强度跟工作薪酬完全不对等的工作,辛逾白拍着胸脯表示还可以尽心尽力干十年,然而用不着十年,甚至还用不着十个月,辛逾白就从此失业了。

  蒋昭南说不上来那天看到辛逾白传来的照片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好像是刚开完会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的时候,点开照片满眼的狼籍,花园四周到处都是混乱的砂石与泥土,他那棵看着长大的小海棠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根被拔了出来,新抽出来的嫩条四分五裂地倒在一边,而它的干,好不容易长粗几寸的干,被推土机几百斤重的轮胎紧紧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辛逾白说他到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情况了,他打电话问过几个有经验的师傅,都说救不活了。

  语音条划到终点的时候,屏幕自动响起“救不活”的重复音。

  那一瞬间,蒋昭南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

  彻底,

  救不活了。

  时间回到现在,蒋昭南抬眼四处望了望就觉得没意思了,几乎所有的造景都跟他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到处都很陌生,到处也都很,

  恶心。

  于是蒋昭南走了出去,身后几个管家和保姆跟他礼貌告别,蒋昭南没回头,只轻声应了应,径直向花园门口走去。

  接他的仍是章澈,停在路边的卡宴打灯朝他闪了闪,蒋昭南不急不缓地拢紧风衣向那边走去。

  “二少。”章澈摇下车窗向他示意。

  “嗯。”蒋昭南出声回应,没什么情绪地拉开后排车门躬身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启动,章澈开得稳当,蒋昭南将头靠在车窗边慢慢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

  【蒋昭南】:我回来了,你出发了的话就到昨天我发的定位那儿等我吧。

  编辑好了文字,蒋昭南简单看了眼就点击了发送,顺带他还瞥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五,离他跟姜女士定下的八点二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放往常这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只够部门负责人讲完两个项目,而今天的这一个多小时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到他哪怕准备好了一切也还是会觉得痛苦,多到他以为自己能承受这份说不出的悲伤与孤独……

  累,真的好累。

  比连续熬三个通宵看资料还累,脑子累、身体累、心还累,有时候还真希望人可以随意切换生死,想活的时候活一会儿,想死的时候死一下。

  好吧,只允许死一下。

  祁砚知没回消息,蒋昭南估计他应该在开车,卡宴车里的暖气还挺足,蒋昭南睡不着,就这么斜躺着用手机浏览前几天开会商量过的策划案。

  章澈不知道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动静也知道闹得不小,再加上蒋昭南看样子也心情不佳,于是章澈自觉不再打扰车内难得的这点安静。

  大约十多分钟过后,车子终于再次抵达了园区出口,章澈熄了火,蒋昭南将手机塞进风衣口袋拉门下了车。

  “二少,后会有期。”章澈透过车窗认真说。

  “嗯,”蒋昭南缓缓点了点头,平静却又真心地道,“后会有期。”

  说罢蒋昭南就再无留恋地转头离开了,章澈摇上车窗在驾驶座里看了很久,蒋昭南一个人就这么走进黑夜再融入黑夜,不拿一盏灯,不找一个伴,孤单地、决绝地,就此离开了。

  祁砚知还是没回消息,蒋昭南按灭了手机在路边稍稍停了停,别墅区建得僻静,沿路都是绿化用的植被和还未建造的空地。

  到这时候居然还得感谢蒋令节,因为他的不管不教才导致蒋昭南能有机会在这片地界玩儿机车,也幸好他只顾“改造”园区里面的布景,园区外的这片天地最后才得以幸免。

  越看越熟悉,越看越惊喜,蒋昭南慢慢蹲下来仔细环顾四周,跟小时候一样,哪里都一样,叫得出名字,记得住位置,很多年前机车留下的痕迹到今天仍未消弥。

  这似乎才证明着他来过这里,存在过、生活过,曾是这里的主人,现在也一样,这里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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