惕在港城空运食材过来,蒸东星斑吃腻了,要不要试试烧麦和虾饺?阿惕说你喜欢吃这些。”
他低声,对她说话,字字句句缱绻,嗓音裹着磁,一并送进她的耳蜗里,轻轻搔动耳膜。
这段时间,他总是有好多好多话对她说。
明明他之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明明他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高冷”“不好相处”的代名词。
好像要把他一生说话的份额,都在她这里用尽似的。
孟昭然默默听着,他的话语如流水,在她耳边淌过。
她低眸,一眼看到他的寸头。
周禛的骨相生得太好,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哪怕剃寸头也一样帅。
饱满的后脑勺和折角,耳廓上剃出一道凌厉折角,露出青白的头皮,很有几分痞气,又有特属于男性的粗犷和man气。
她忽而鼻子一酸,双眸泛起点点湿润。
周禛为什么会剃寸头,也是因为她。
在医院住的第一晚她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林菲儿,看见菲儿那青春洋溢到会长青春痘的脸,粉红粉白的一颗冒在鼻子边,林菲儿用小小的针去挤;
看见林菲儿举着两条胳膊扎头发,那头发光滑得像马的鬃毛,好大一捧,那时孟昭然伸手调皮地捋她发尾,她脸色一变,打开孟昭然的手。
“不许你碰我头发。”
据说在所有负面情绪里,内疚和羞愧是最强烈的;
这比悲伤和愤怒等负面情绪的振动频率更低,它是意识的自我了断,无异于一场自。杀。
愧疚像滴进心脏的酸水,将孟昭然的心脏腐蚀得千疮百孔。
想到林菲儿曾遭遇的痛苦,她痛到每呼吸一口都是痛,都像肺里吸入钢针,痛到心脏在抽搐,在被烈火灼烧。
这种抽搐和灼烧,非逼着她做些什么不可。
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会疯掉的。
睁开眼,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大剪,拽过她那段软似绸缎、泛着淡淡奶茶金的头发,一刀
剪下去,一点也不眨眼,好像那头发没有长在她头上。
一刀又一刀,齐着脖子剪,很快就剪得长一段短一段,像拼贴的窗帘布,花了数万美金保养的长发落在地板。
看到她拿剪刀,从病房卫生间回来周禛神色一凝,瞳孔皱缩着写满恐惧——
孟昭然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恐惧的时刻。
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会有所恐惧的吗?
后来等病好之后再回想,她才明白周禛的恐惧。他恐惧她在求死,恐惧她全然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恐惧她自己去寻找死亡。
这是因为他爱她啊。
他爱她,所以不再无坚不摧,而是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待发现她不是想求死而是剪头发,他猛地松一口气,那气长长地从喉咙沉到丹田,男人眼眶泛红,沉哑的嗓音里带着轻哽。
“宝宝,别剪你的头发。”
“剪我的,好不好?”
他握着她的手练着剪子,往他头顶放。
孟昭然泛起病来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剪刀下去,周禛那被造型师精心打理、还和某些品牌签过合同约定头发长度的发型,中央少了一块。
一刀又一刀下去,周禛那浓密的黑发碎碎地落在脖子上、毛衣上,像碎掉的饼干渣。
她满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也许是她自己,也许是李清菀,也许是朴石训。
她剪得气喘吁吁,呜咽得不成声地睡过去。
周禛抱着她说“不哭不哭”,手掌轻轻捋着她后背,像哄一个哭累了的孩子。
第二天他就去推了寸头。
看着眼前周禛这饱满完美的寸头,孟昭然眼眶里蓄满了泪,摇摇欲坠。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在伤害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像拿着剪刀往他心口去戳?
这根本对周禛一点也不公平!
像他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人,爱上一滩烂泥的她,是命运的不公啊。
一滩烂泥的她。
她为什么会是一滩烂泥啊?孟昭然痛恨自己是一滩烂泥。
她想快快地好起来,她不想当烂泥,不想软糊糊的一团,不想面目狰狞唇不能呼手不能动。
就算为了周禛,她也要快快地好起来。
心念电转间,心脏好似获得从未有过的动力,僵直的手指泛起热意,她食指和中指蜷缩成树枝,夹住一支笔,歪歪扭扭地写下:
“禛,可是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句话,像递出去的一个台阶。她在等他的回答。
她知道他不会放开的。
周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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