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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能在短短的十几年内取代常氏立足于百年世家当中,这其中计谋权变也好,谄谀取容也罢,所借的可不仅是凶恣挠法。

  张枫在十六岁那年就对他说,说他这双手生来就是提剑的,不得干净。他一下一下的拽着腰间坠。

  张氏将他举得高,却也替他将师友声名都负尽了。他俯揽诸事,可朝廷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站得越高,越能看清众臣眼里的失望,不停闪烁,好像是在责难他为何至此。

  为何至此啊。

  李意骏看着榻边伏跪的蓝溪。

  他从前最讨厌她,因着只要她的目光所到,张枫便一定知晓发生了什么。李意骏先前想要将同张氏有关的一切全都砸烂,好像这样就能将少年时的一切眷恋全都抹掉似的。

  但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他需要帮助。

  “抬头。”李意骏开口。

  内侍监的紫色袍衫同蓝溪很是相衬。她抬起脸,阴恻恻又冷幽幽。

  第170章 念头坏局用人,不论真心。

  金銮殿内没让人伺候,帷帐垂在蓝溪身边,她看不清李意骏的表情,嗅到的却不是死路的气息。

  李意骏丢出半截香料,问:“眼熟么?”

  蓝溪垂下眸子,心下了然,“回陛下,此为枕顶香。”

  “也是你日日燃在我殿内的。”李意骏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可知罪?”

  蓝溪知猛地俯下身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李意骏哼笑一声,笑声却在顷刻被广阔冰冷的殿室吞没,“我瞧着你倒是镇定无比。怎么,你觉得我不会直接斩了你?”

  “奴婢不知此前并不知晓这枕顶香有问题……奴婢……奴婢……”话至一半,蓝溪已经泣不成声:“奴婢被情势所逼,无路可走……”

  这些当然都是瞎话。这香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所为,张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得到过她的禀报,亦或是张枫都看在眼里,却仍旧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蓝溪跟在李意骏身边将近四年,太明白他身上的软弱,比起装作自己不知情,不如将错误都拨至无法辩解之人的身上,这不仅能让李意骏想起张氏的强硬掌控,还能将他对于自身的委屈转移到她的身上。

  果然,李意骏并没有继续开口。

  这份理由太单薄,甚至经不起风吹,李意骏当然可以不去深思,轻易地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但其中关键是蓝溪要给李意骏不得不相信她的理由。

  张氏如今被关在北衙,和没法开口为自己辩解,求情,同尸体没什么差别。皇帝不需要无法动弹的尸体,他需要的是能够被处置,惩罚,威逼的人,简言之,他要的是能够承担责任的活人。

  蓝溪没有抬头,“从始至终,奴婢不过是件工具,陛下。如若您愿意,奴婢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由您,供您驱使,任您处置。”

  说罢,她将脊背压得更低。

  李意骏开口,“你要为我做事?”

  “是陛下得以让奴婢挣脱出张氏的爪牙,”蓝溪早就哭不出来了,她只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将额头往坚硬的石板上顶,这才泛起几点泪花,她抬起头,“陛下从前就同奴婢讲过,奴婢迷途知返,只求将功补过!”

  坏局用人,不论真心。只要利益一致,他们就能做彼此片刻的伙伴。

  李意骏看着她,问:“你待如何?”

  “陛下,叶氏的生息如同野火烧遍大周。”蓝溪回道:“民间都在传,张氏捅破她的身体,却没能杀死她,于是用火烧,用水淹,可都无法至她于死地,最终只得将她大卸八块,扔至护城河中,她残破的尸骨便顺着西边的银弦水湾流入南沙,但等焱州百姓从河中将她打捞起时,她却毫发无损。”

  “你想说什么?”李意骏微微眯了眯眼。

  “张喆带兵剿杀她一人,却让她死里逃生,如今叶氏在外深得民意,说到底都是张氏所为!”蓝溪皱起眉头,“外界谣言听听也就罢了,可岭原一战叶氏以少胜多,小苍潭更是如此!陛下,张氏取代……取代常氏从武将近十余年,难不成真敌不过她叶氏一介女子吗!”

  李意骏听明白了,“你想以此问罪张氏。”

  “她攀上了承平道,如今大街小巷都在宣称她得慈航真人庇护,是被送来拯救深陷苦难的大周!”蓝溪仰头看着他,一双眼被烛火映照得似在燃烧,“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陛下,叶氏在外声名越望,势力越大,他张氏就越是该死!”

  “阆京缺

  将。“李意骏沉声,“张氏不是那么好拿的。”

  蓝溪说:“如今张枫被困,那陛下便以他为质,让那重情重义的武卫营拿军功将他们的主子换出来。”

  “武卫营……”李意骏轻声念着,忽地抬眼,“你觉得……他们能杀死叶氏?”

  “到底是从前在沙场厮杀到底的队伍,陛下能做的只有背水一战。”说罢,她笑起来,“难不成陛下也信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慈航真人庇护么……”李意骏喃喃,良久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或许呢。”

  闻言,蓝溪说:“陛下,我的父亲曾告诉我,有生者亦能噬生。有时看着越是坚韧的东西,也许越是脆弱。”

  李意骏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微微侧眸,问:“你的父亲?”

  蓝溪自觉说多,便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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