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再次在心中感叹此行来南沙焱州真是来对了地方,方蹇明这人向来思虑周全,由他在身边替她看着,她也能放下许多心。
于是叶帘堂笑了笑,还是说:“多谢。”
方蹇明摆了摆手,转身走两步,抬手将军帐的帐帘掀了起来,向着外头看了看,回首道:“天亮了。”
说罢,他将帐帘抬得更高,用绳结捆住。新鲜的晨风涌进,驱散了帐内汗湿与酒气的酸臭味。
叶帘堂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果见天已破晓,苍穹边际曙光初现,她转了转手腕,呼出一口气,问:“王秦岳呢?”
“该是还在军营外头盯着呢。”方蹇明捆好帘子,道:“您要叫他过来么?”
“熬了一晚上。”叶帘堂点着头,看向营外,“我再同他嘱咐几句,便下去休息着。”
方蹇明应了一声,便出了营帐,替她去叫人。待人都出了军帐,叶帘堂这才扶着木几缓缓坐了下来。
她熬了一整夜,此刻经风一吹,只觉得眼前明一块暗一块,有些头晕目眩。
帐内还残留着军营常见的酸臭——酒气,汗液,以及变质的食物残渣。
叶帘堂皱起眉,胃里几经翻涌。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帐外,想要驱散鼻尖的这股异味。
可惜于事无补。
渐盛的日光像刀子,扎得她眼睛生痛。身边有营地的士兵看向她,却并未走近,只是看热闹一般紧紧盯着眼前这位镇南军将要追随的女子,像是绿蝇身上密密麻麻的复眼,闪着湿漉漉的油光。叶帘堂只觉得身体涌上一阵阵的恶寒。
在下属面前表现软弱,这对于领袖来说是无益的,更别说她眼下才将镇南军纳入麾下。于是她努力目视前方,始终只看着前方。
她想挺直腰背,但忽明忽暗地视野几乎要让她站立不住。
顷刻间,她甚至觉得周围人已经看穿了她的拙劣,看透藏在这副身躯下的,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丧家犬。
求你。她强撑着在心里恳切道,求你,叶帘堂,你必须继续向前走。
可眼前天旋地转,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叶大人。”
有人轻手参扶住她,替她挡住了四面而来的探究视线。
“叶帘堂。”
他低声叫她。
叶帘堂说不出话,鼻尖嗅到小叶紫檀浅淡潮湿的香气,她抬起眼,目光正好撞进李意卿低垂下来的眼睫里。
他睫毛纤长,覆盖着静水般透彻清醒的眼睛。
“我——”
摇头堵住她的辩驳,李意卿扶住她,说:“走。”
叶帘堂吐出一口气,凭借李意卿轻微地力道,以惯常的模样走回军帐。
待帐帘被重新放下,叶帘堂觉得身上好受了些,开口道:“我方才……”
“你的状态不对,很不对。”李意卿垂眸看着她,说:“叶帘堂,你似乎生病了。”
“病?”叶帘堂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有些累。”
“这些时日你显疲累,意沮。”李意卿慢慢道:“我知晓这些天你行役繁重,但这不是原因。”
叶帘堂张了张口,他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倒了新茶送到她面前,口吻异常冷静,“你在害怕么。”
“害怕?”叶帘堂接过茶盏,靠在椅背上,勉强牵了牵嘴角,“有什么可怕的?你难不成觉得我害怕那几位副将看穿我虚张声势的谎言,以致尽失所有?”
李意卿摇了摇头,说:“你在怕张氏。”
“我为什么要怕张氏?”叶帘堂将杯盏放下,右手垂在身侧,道:“我只想杀了他们。”
“我们都为张氏所害,背叛与低侮,从天上掉到地下,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张氏所致。”李意卿沉声道:“我丢了亲人,而你碎了身骨。”
“在我们将太多无辜百姓卷进战争前,你我的所作所为都可以称为报仇。可事到如今,你并不这么想了,对么。”
叶帘堂没有说话。
“当张氏存在时,你便还是叶帘堂,遭遇可怜的叶侍读。可一旦张氏在你手里被覆灭,你又是什么。”李意卿说:“一个篡夺皇权的叛军首领。”
叶帘堂不自觉垂下眸子。
“人伦百载的阅历启示我们‘群聚则安泰,离群而危殆’。而眼下,你离群了。”李意卿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眼中这条所谓合群的‘大道’是人们惯常行走的。可走惯了,并不代表便能心安理得。”
叶帘堂轻轻皱起眉,她躲开他的目光,只觉得冷汗浸满全身,疼痛从手心一直蔓延至脖颈。
他看穿了她心底的犹疑,正如李意卿所说,她在害怕,害怕离群,害怕成为人们口中那个篡夺皇权的叛军首领,害怕成为千夫所指的那个格格不入者。
想到此,叶帘堂终于明白这些天的疲惫从何而来。她只是害怕再往前走了而已,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她总觉得一切都不受控制。
火燎六洲,那是叶帘堂亲自播下的绝站,箭如雨下,军甲支离破碎,堆垒的尸体烧出遮天蔽日的烽火。
她闭上眼,几乎不想再睁开。这柄悬在阆京皇城顶上的雪亮刀尖,如今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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